陈朞心中“咯噔”一下,耳根蓦地发烫,陈膡那句“再无牵绊”萦绕在陈朞的脑海。
一种未知的不安和隐患油然而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这究竟是什么呢......
陈朞祈求这不祥之感是假的,可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周身发毛,后背凉飕飕的。
不妙!
陈朞高声痛呼道:“叔父不要啊!莫要行不智之举!就算叔父欲以命抵过,于仙逝的月影桂姊妹而言已是于事无补的啊——”
陈膡挥了挥衣袖,悲戚道:“不,朞儿。我早已无颜见人,即便活着也整日深陷懊悔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况且我的双眼早已消弭,空洞无物,已成无用废人,说我是百无一用的行尸走肉也毫不为过。叔父只求你,在我死后能将我安葬在落影壁下的桂花树下,让我与颜儿起码死能同穴......”
“叔父!”
“求你......叔父求你了......”
陈膡和陈朞这叔侄二人陷入推拒拉扯,一番扯扯拽拽下,方可确保陈膡不会作出傻事。
面对盎盂相击,揽月微昂着头,无神的星眸像冻结的严冰般冷峻漠然,绛唇间冷冷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揽月——”陈朞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顿觉吃惊不安道:“你难道忍心如此出言冷峭?”
“缘何不忍?”揽月冷冰冰地藐视一眼,言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陈朞劝解请和道:“叔父他也不知擅改星盘者双方皆会受到反噬,他也同你一样失去了挚爱之人,否则也不会日日借酒消愁,跌而不振。我陈朞可替叔父作证,多年以来他的心被愧疚折磨地三分像人,七分似鬼,难道就不值得讨得你半分怜悯吗?”
揽月神色依旧,仍然昂昂不动,恨恨道:“依你的意思,不知者就该认定无罪喽?”
陈朞从未见过揽月此番傲睨自若、咄咄逼人的样子,眼下竟也是杜口绝舌,理屈词穷。
“我并非是替叔父借词推诿,亦非是强迫你既往不咎,我只是希望——希望——”
言至此处,陈朞前瞻后顾,欲言又止。
目通耳达如揽月,陈朞顿口无言,话虽未尽,揽月却也心摩意揣出他欲说还休的后半句,无非是希望能求得揽月的略迹原情,能够姑且给予宽谅,为叔父陈膡讨得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陈膡绝望已极,闻声阻拦陈朞道:“朞儿,你也莫要替我辩解了。殷小姐所言字字言之成理,你我修道之人应当扶善遏过,错了便是错了。我以一命抵两命,已是不公不法。”
“叔父啊——”陈朞徒唤奈何,转而看向揽月,与之目目相觑,忧心如焚。
哪想揽月的目光方方同陈朞相触,便斜瞥一旁,对心灰意冷的陈膡侧目而视,双唇轻启,声音清冽辛辣道:“是呵,以死明志便想冰解的破、尽释前嫌,的确是个极佳的办法,还能博取一个令人称颂的好名声。不愧是玄霄派的陈掌门,若是论及浮头滑脑、为人精明,怕是世上再也无人可企及。”
“揽月——”陈朞不知揽月究竟在思量些什么,她应当绝非口轻舌薄之人才对,但这般刻薄的语言从她嘴里吐露出来,真真切切。
陈膡四肢僵硬,沉重而无力,他呵斥道:“朞儿,你莫要打岔,请殷小姐将话说完!她的娘亲和姨娘皆是因我而死,是我罪有应得,即便她如何指摘诟病于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揽月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尖酸轻蔑道:“有道是雨后送伞,虚情假意。陈掌门如今金丹换骨,境界造诣果然极深,纯熟远大,将负疚之心演得活神活现,惟妙惟肖。”
陈膡纡郁难释,窘迫道:“我何时好为虚势,你休要滑稽讽谏于我。”
揽月冷眼相待,不咸不淡阴阳怪调道:“越是无用之人,遇事越是逃避退缩,嘴上还说得好听,说什么避世离俗,实则临阵脱逃,撂了挑子。”
陈膡被戳了脊梁骨,气急窘迫:“你、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