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少年一边盯着她手里的糕点,一边时刻警惕的注意着她,一幅防备心极强的样子。
桥上是热闹的人群,桥下只有清冷的月色和流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阮娇没得办法,摊了摊小手。
她总不能一直跟人家说:
“哎嗨,我真不是坏人……”
这样反而属实是显得有些不怀好意,尤其是她还带着帷帽,让人看不清真实面目,更显得遮遮掩掩,狗狗祟祟,不像个好人。
她俯身将包着纸的绿豆饼放在两人之间,又从钱袋里倒出一颗银豆子。
这是之前景瑜给她的,本来有一把,被她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逛逛就花得只剩下这一粒了,手头紧张。
灰衣少年见她指尖闪过一抹亮光,终于把整张脸露了出来。
但他藏身在桥洞中,此时夜里灯光昏暗,河水粼粼的波光在他旁边潺潺流过,整个人隐身在暗处中,唯有那双眼眸黝黑发亮。
阮娇透过帷帽看着他,一边将指尖捏着的银豆子放在绿豆饼的旁边,一边轻声说道:
“这点钱你先拿着,我身上只有这么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但是再坚持一下,就会看见曙光的。”
“那个,你相信光吗?”
灰衣少年沉默不语,像狼一样警惕的眸子透出复杂的情绪: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此时,戴着帷帽的少女也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话有些励志过头,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帷帽遮住她的表情,柔软的丝质波动。
霓裳羽衣的袖口宽大,随着少女的动作滑落,露出纤细莹白的细腕。
少年眸色闪过一抹暗光,略带嘲讽的暗想道:
呵,又是一位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以施舍路边的乞丐来显示自己愚昧的善良和纯真。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少女清甜的声音犹如一股清泉撞入他干涸的内心。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我相信你要坚持读书,一定可以考取功名,实现自己的抱负!”
一瞬间,他心中所有的忿忿不平,所有的愤世嫉俗,所有的怀才不遇都通通消散掉,天地间只有这么一个人,她说他一定可以的。
原来她看到了,他怀中的纸笔。
说罢,少女便转身离去。
转身之际,微风拂过她的面纱,吹起一角。
堪堪露出精巧的下颌与红润饱满的樱唇,惊鸿一面。
少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少顷,等他反应过来追出桥下时,少女早已不见踪影,两岸灯火阑珊。
如果阮娇此时还在,一定会惊讶于此人长得和余奇一模一样。
……
少女走上街,继续寻找走失的同伴。现在她身上一颗铜板都没有了,好没有安全感。
景瑜也在寻找少女,一向运筹帷幄的天帝第一次感到慌张的意味。
明明这里是梦境,只要他想便可以破碎虚空,将这一切虚妄都湮灭,到时候不属于这里的事物自然会浮现。
但他却犹豫不决,生怕吓到她。
一路寻觅,人潮川流不息,灯火随风摇曳。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影交错,暗香浮动,只一个娇俏站立的身影便足以让他认出来。
阮娇一转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少女一惊,看清来人后激动的说道:
“景瑜,刚刚你去哪里了?”
小姑娘语气带着一丝抱怨道:
“我找了你好久呢。”
清冷温润的公子淡笑着看着她,语气中透露着无奈,道:
“你问我,我倒想问问你。”
“刚刚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小姑娘挽住他的胳膊,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亲昵道:
“嗨呀,刚刚人太多了嘛。”
她摇了摇挽着的胳膊,道:
“这次我们挽着一起走,就不会走散啦。”
景瑜用另一只手轻轻弹了少女一个脑瓜崩,略有些感慨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
此时,长街已走到尽头。
清冷矜贵的男人垂眸浅笑,问道:
“娇娇,这次可还尽兴?”
阮娇点了点头,帷帽也跟着上下晃动,可可爱爱。
“炒鸡好玩的。”
下一瞬,两人脱离梦境,又回到了九重天。
星海依旧璀璨,两只梦兽在嬉戏玩耍。
明明在梦境中逛完了一整个牡丹花会的长街,而对于九重天上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短短一瞬。
少女意犹未尽,依然叽叽喳喳的吵着要看下一个梦,而男人则低头浅笑哄着她。
梦兽:……没完没了了是吧?
然后就收到来自天帝的一记眼刀。
梦兽:咕噜咕噜吐泡泡
……
而阮娇与景瑜进入的梦,恰好是那灰衣少年的梦。
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