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听那丫鬟禀道:“先前我领亲家老太太和二姑娘去用饭的时候,二姑娘朝我打听焦大爷的事儿,我当时没太在意,刚刚听银蝶姐姐说起古怪来,才想着有必要跟太太说一声。”
尤氏闻言,若有所思的沉吟了半晌,这才赞道:“你倒是个有心的——银蝶,拿两吊钱给她,再扯几尺布给她做套新衣裳。”
“哎~”
银蝶答应一声,先取了钱,又裁了七尺杏红银纹绫,一并交到了那丫鬟手上。
那丫鬟忙跪地拜谢,眉开眼笑的退了出去。
她刚一离开,银蝶便立刻沉下脸来:“太太,这小蹄子分明就是……”
尤氏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摇头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老爷和蓉哥儿也不曾尽心遮掩,只要她晓得厉害,不在外面胡说就好——若是有风声传到外面去,哼哼,我头一个就先要拿她开刀!”
银蝶忙道:“那我待会儿去点她几句!”
“不急。”
尤氏又坐回了梳妆台前,拨弄着桌上的首饰问:“你说二妹妹突然问起畅卿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
银蝶忖量着道:“应该是和三姑娘一样,瞧出了什么吧?”
“恐怕不止。”
尤氏微微摇头,又笑道:“不如我给你派一桩好差事,让你去当面问问你们焦大爷,看他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算什么好差事?”
银蝶不以为意的道:“焦大爷如今应该没走呢,过会儿我就去内花厅堵他去。”
“用不着。”
尤氏摆摆手,促狭道:“我知道你惦念着他,早说好了让你去珠哥儿媳妇那里搭个‘便车’,这难道还不是好差事?”
银蝶脸上一红,嘴上逞强道:“我急什么,等奶奶出了月子,他还能不来咱这儿?”
与此同时,一双杏核眼里却几乎要滴出春水来了。
见她这口不应心的,尤氏掩嘴笑的前仰后合,半晌又吩咐道:“去把奶娘请来吧,这做爹的就知道贪嘴,一滴都不舍得剩下。”
银蝶答应一声就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问:“太太让我问大爷知不知道二姑娘的事儿,莫不是觉着大爷和恶如姑娘之间有什么勾连?”
“眼下倒未必有什么。”
尤氏道:“可我那妹妹近来生的愈发出挑,偏又一副好勾搭的样子,你焦大爷若没瞧见还罢了,若瞧见了怎忍得住不下手?”
“那大爷要是……”
“他爱怎么就怎么。”
尤氏轻轻晃了晃摇篮,满脸母爱的盯着儿子道:“如今有了这依靠,凭她个小蹄子难道还能越过我去不成?”
…………
却说回家的路上,尤二姐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母亲手里讨回耳环,到家后赌气把自己反锁在了屋里。
尤三姐不明所以,还当是尤氏又给了母女两个闲气受,当下不忿道:“咱家又不是过不了了,偏你们整日去那府里献殷勤,她家那一老一小两条恶狼是好相与的?早晚非把我姐姐生吞了不可!”
“哼~”
尤老娘立刻反唇相讥:“就算被他们生吞了,吐出来也是囫囵个儿的!那像你这不知死的小蹄子,人家不肯要还非往上倒贴,到时候掉海里喂了鱼,才真叫一个尸骨无存呢!”
自从知道尤三姐打算跟着柳湘莲远渡重洋,尤老娘是费尽了口舌劝说,可尤三姐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她说的天花乱坠也只当是耳旁风。
故此如今尤老娘已经对她不抱半点希望了,只当是从没生过这么个孽障。
“妈妈就不能盼我些好儿?”
尤三姐瞪了母亲一眼,径自走到墙角的佛龛前,先捻了三只香点上,然后跪倒合十念念有词:“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求菩萨千万保佑柳郎和我一帆风顺、平安吉祥。”
说着,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尤老娘见状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把尤三姐摆了满桌的海志海图,全都拢到一处,嘴里愤愤道:“没良心的小蹄子,你老子的忌日,都不见你这般诚心实意的祷告!”
尤三姐只当是没听见,又旁若无人念叨了一阵子,这才起身,将那些海图海志仔细收敛起来,锁进了木匣里。
犹豫了一下,她走到西屋门前,先敲了几下,又招呼道:“姐姐开门,是我。”
又过了片刻,尤二姐才红着眼睛把门打开。
“姐姐怎么哭了?”
尤三姐诧异的问,见尤二姐摇头不答,便拉着她坐到床上,正色道:“姐姐现在不说,等下月底我跟着柳郎坐船南下,家里可就再没人能帮你排忧解难了。”
前几日焦顺终于派人给了她准信儿,柳湘莲确实是打算跟着使节团的船队一起去欧罗巴。
因要等西北季风,朝廷租赁的西洋商船要到八月中旬才会启程,故此史鼐准备六月底南下广东,先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适应训练。
尤二姐听妹妹这般说,心下又是伤感又有些惶恐不安,姐妹两个当中,尤三姐一向是拿主意的那个,她若走了,家里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
当下刚她抹干净的眼角,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