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这月十五。
焦顺晚上刚回到家里,就得了宁国府的帖子,却是请他明儿中午过去吃酒。
这显然是早打听好了他明儿要休沐。
不用问,肯定还是为了‘海上丝路’的事儿。
近来也不只贾珍贾蓉父子打这主意,薛宝钗托湘云传话过来,连邢氏上回都主动问起这事儿。
至于王熙凤,则是打着荣国府和王家的名头,直接找上了保龄侯史鼐。
而这些还是焦顺知道的,他不知道的请托只会更多!
也正因此,都没等焦顺主动登门,保龄侯史鼐便下帖子请他过去商量该如何应对。
两下里一合计,都认为绝不能按照那几家的意思来——真想让他们跟着坐地收赃,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人一多难免盘剥的厉害,而有能力进行远洋贸易的巨贾又岂是好相与的?
真要闹起来,保龄侯只怕未必能讨得了好。
所以最好还是让他们合伙组建一支船队,明面上自负盈亏,可在东南有王子腾罩着,去了欧罗巴有史鼐在,只要路上不出大的意外,赚个盆满钵满不成问题。
如今趁着东府下帖子请客,倒正好趁机把这事儿挑明,看贾珍父子是什么计较——顺带也去瞧瞧孩子和尤氏。
一夜无话。
第二天焦顺收拾齐整,正准备去宁国府赴宴,不想薛蟠就巴巴找了来,说是薛姨妈明儿过生日,请他务必过去赴宴。
焦顺刚想推脱,薛蟠便着恼道:“初三时我过生日请大哥去,大哥就推说公事繁忙,如今我母亲过生日你也不去,莫非还未当初的事情着恼?”
焦顺无奈,只好答应明儿去薛家凑趣,这才打发了薛蟠。
而与此同时。
薛宝钗也到了怡红院里,准备邀请贾宝玉为母亲贺寿。
谁知进了堂屋才知道,贾宝玉竟还在床上高卧。
对此,薛宝钗倒也并不奇怪。
自从贾政旧疾复发,又因此失去了达成夙愿的机会,仿似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整日里恹恹的任事不理,专伺候些花鸟鱼虫怡情养性。
贾宝玉因此愈发没了管束,除了每日去老太太和王夫人面前走一遭,便只在女孩堆儿里插科打诨。
不拘是姑娘丫鬟,但凡有些颜色又肯与他玩笑的,他便视若珍宝如一般,恨不能为其牵马坠蹬洗衣劈柴,为此更是闹出许多笑话,惹来许多耻笑。
然而贾宝玉本人却是乐在其中,因宝钗几个偶尔劝谏,干脆来了个焚书明志,将四书五经外的典籍统统烧了个干净。
这些荒唐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偶尔赖床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故此宝钗只是随口问了句:“昨儿他又去哪儿闲逛了,怎么就倦成这样。”
“唉~”
袭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昨儿去了趟北静王府,回来闹腾了一宿,到天亮才睡下的。”
“原来如此。”
薛宝钗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径自走到床前,替贾宝玉掖了掖被角,不想却从床上掉下个肚兜来。
宝钗一愣,忍不住掩嘴笑道:“怎么?他都这么大了,还穿这个?”
袭人忙上前捡起来,笑道:“他原是不肯带的,所以特地做得精细好看些,叫他看见了喜欢,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这个,便是夜里被子盖的不严,也不怕会着了凉。”
“也亏是你有心。”
“这都是我们该当的。”
袭人仔细收起那备用的肚兜,回头又问宝钗:“姑娘找他是有什么事儿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薛宝钗看了眼床上的宝玉,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儿我母亲过寿想请宝兄弟过去吃酒。”
“那等他醒……”
袭人刚要说等宝玉醒了就告诉他,不想贾宝玉突然就挣扎起来,闭着眼睛乱喊乱叫:“琪官、琪官,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啊!”
房间里登时一静。
蒋玉菡的事情,就算当初不清楚,如今也早就传遍了。
这样的事情原也不算罕见,可两个姑娘家的总不好议论,薛宝钗正要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不想贾宝玉又哭喊道:“鲸卿、鲸卿,连你怪我,连你也怪我不成?!”
这又是个不好说的……
谷眼见贾宝玉张牙舞爪,眼泪顺着眼角直往耳朵里灌,宝钗便道:“要不先把他叫醒?不然再怎么着,真要魇着了可怎么好?”
袭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忙上前推醒了宝玉。
宝玉翻身坐起又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一头扎进袭人怀里哭喊道:“袭人、袭人!鲸卿刚才来找我索命了,他说、他说是我妨害了他!”
袭人连忙哄他:“那都是梦,当不得真的,再说秦小官人跟你是最好的交情,怎么会找你索命?”
“琪官也是我的至交!”
不想贾宝玉哭的更厉害了,顶着袭人两边良心乱摇头,那穿着肚兜的身子也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薛宝钗连忙背过身去。
又听贾宝玉哭道:“我昨儿去北静王府想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