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直到尤二姐用完早饭,又乘车出了牟尼院,静仪这才敢重回主持禅房。
走到床前正要服侍妙玉起身,妙玉却冷不丁翻身坐起,用力捏住了手腕,逼问道:“你果真如她所说,是动了凡心?”
她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百衲衣,襟扣却未曾系紧,松松垮垮的露出里面深紫色镂空的小衣——被外面的朴素一衬,那小衣越发显得妖冶夺目。
“这……”
静仪略一迟疑,低头羞答答的道:“小姐放心,我肯定不会去尤家的。”
这话表面上似是在给妙玉吃定心丸,可她一贯都是称呼师姐,如今陡然改称小姐,实则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唉~”
妙玉颓然的松了手,无奈道:“你道这是什么好事儿?我每每如临阿鼻地狱,事后总是……”
静仪站在床前,静静的听着她倾诉内心的苦闷,心下却颇不以为然,暗忖小姐就是放不下面子,若不然也没这么多烦心事儿了。
再说……
事后如何苦闷别人看不出来,但昨儿那此起彼伏的二重奏,却是勾的人心肝乱颤,决计做不得假!
…………
这日上午。
镇国公府客似云来,大多多是勋贵外戚当中的翘楚,开国八公更是来了足足四家!
等闲便是婚丧也聚不齐这么多老面孔。
众人都知道必是有什么大事要议,彼此寒暄过后,便齐齐把目光投到了正当中主位上。
勇毅伯牛继宗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表示,自己这次召集大家过来,就是希望勋贵外戚们,能踊跃支持皇帝的工学新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这话一出,登时又不少人跳出来热烈响应。
其中一半是牛继宗提前准备好的托,另一半却是当真瞧出了便宜,也希望能借此改善勋贵外戚整体衰落的现状。
自世宗朝勋贵短暂做大之后,这三四十年里勋贵们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能似理国公柳家一脉,能顺利转型科举路线的堪称是凤毛麟角,大多都如贾政一般不上不下。
现如今更是到了世袭爵位即将断档的关键时刻,稍有志向和危机感的,自然不甘心就此沉沦。
先前大多数人想到的办法,就是把女儿送到皇帝身边,希望能靠外戚的身份苟延残喘。
可宫里那么些女人,真正能搏出头的又有几个?
大多也还是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如今听牛继宗七分真三分假的一通吹嘘,大多数人都把工学当做了救命稻草,故此没怎么费力,就得到了勋贵外戚们一边倒的支持。
不过……
和牛继宗预计的不太一样,真正肯出钱的寥寥无几,大多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愿意让族中子弟入读工学的,更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反倒是让奴仆入学的事儿,他们很是踊跃响应,显然打着让家奴学些手艺,日后好加倍压榨的心思。
归根到底,在场众人虽然都是勋贵外戚,但经过这么些潜移默化,也大多笃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辞,并不认为工学能与科举相提并论。
不过去工学读书他们看不上,让兄弟子侄去工学里当官,他们却是举双手赞同的!
君不见连焦顺那样的出身,得了皇帝的青睐都能一跃成为五品权臣?若能在皇帝最关注的工学里挂个号,保不齐日后也能如他一般飞黄腾达呢!
于是你一眼我一语的,当场就把工学里的官职给分派完了,就好像这工学里的官职都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他们想挑那颗就能挑那颗似的。
有几家自以为势大的,还为了司业【正六品或从六品未定】的归属争的面红耳赤。
牛继宗脸色早已经阴沉了下来,因前两天礼部的事情,朝臣们都知道成立工学的事儿已是势不可挡,勋贵们这时候表态支持,早已经算不得是雪中送炭了。
但若操作得当,还是能在皇帝面前大大的买个好,顺带也能拉拢一下焦顺这个大红人。
偏偏这些虫豸们眼里就只有好处!
真要是按照他们的意思办,那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虎口拔牙了!
那君臣两个顶着满朝骂名,愣是先后扳倒了首辅和礼部,这时候怎么可能容许勋贵们跳出来摘桃子?!
“都给我闭嘴!”
他猛的一拍桌子,起身怒喝道:“你们这是都被猪油蒙了心不成?!现如今是咱们有求于人,不是人家有求于咱们!要照你们这么弄,那就是奔着结仇去……”
“老爷、老爷!”
他正怒斥众人,外面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个管事,牛继宗大怒,抓起茶杯狠狠砸在那人肩上,骂道:“狗才,谁准许你进来的?!”
“哎哟!”
那管事被砸的龇牙咧嘴,连忙跪地分辩道:“老爷息怒,实在是因为南安王爷要闯进来,小的才……”
“什么叫闯进来?!”
这时门外忽又传来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身穿四爪蟒袍的年轻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边环视众人边冷笑道:“难道表哥这个镇国公府,我还来不得了?”
众勋贵先是一静,紧接着就开始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