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榭门外。
史湘云不错眼的目送焦顺消失在栈道尽头,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转头却见宝琴似有些神思不属,只以为她还是放心不下哥哥。
于是上前拉起宝琴的手宽慰道:“妹妹且放宽了心,焦大哥谋划的本就周详,何况二哥哥如今就在开封府候着,真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自会出面接应。”
薛宝琴心虚的避开了她关切的目光,支吾道:“我不是信不过宝二哥,只是、是……”
“好了。”
林黛玉见状,忙上前替她解围道:“亲哥哥在外面为自己的事儿打官司,你又让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咱们这也闹了一上午了,还是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史湘云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遂又再三叮咛黛玉看顾好宝琴,姐妹们这才各自散去。
旁人且不提。
却说林黛玉和薛宝琴回到潇湘馆里,黛玉立刻支开了旁人,摊手道:“他还了你什么礼,拿来让我瞧瞧?”
那‘兼祧’一说,原就是黛玉起的头。
故此宝琴想要留个念想的想法,也并没有瞒着她。
就见薛宝琴微微摇头,旋即从秀囊里取出了那香囊,轻轻放在了林黛玉莹白如玉的掌心上。
林黛玉一愣,轻轻掂量着香囊皱眉道:“你先前不是跟出去了么,难道没得着机会给他?亏我在屋里还特意给你打掩护来着!”
“也不是没有机会。”
薛宝琴再次摇头:“只是临了我又忍住了,左右还要在京城待上一月半月的,这时候闹着要交换信……往后再见了岂不尴尬?”
说着,又伸手将黛玉五根葱指拢起,攥住那浅杏色的香囊:“这东西姐姐先收着,等我走了再替我给他就是。”
“这……”
林黛玉低头看看那香囊,迟疑道:“可你不是要留个念想么?等你走了,他又上哪儿还礼去?”
薛宝琴嘻嘻一笑,伸着懒腰道:“我给出的是心意,便换了什么来,却怕也未必是将心比心之物,既如此,又何必强求什么还礼?”
林黛玉闻言若有所思,半晌把那香囊收了,幽幽叹道:“这世上最难得的,只怕就是将心比心了。”
宝琴一听这话,便知是触动了林姐姐的伤心事,忙要找补,却不想林黛玉忽然表示有东西落在了藕香榭里,让她自己先清静清静,又特意留了紫鹃在家看顾,便风风火火的去了。
只是出了潇湘馆,林黛玉却没有去藕香榭,而是沿着相反的道路,兜兜转转绕至蘅芜院内。
她一进门,正撞见莺儿捧着洗脸水从堂屋里出来。
两下里一对眼,莺儿倒就愣住了,片刻后才忙堆笑道:“这可真是稀客,姑娘是来找我们姑娘,还是来找史大姑娘的?”
就像薛宝钗轻易不会独自踏足潇湘馆一样,林黛玉独自来蘅芜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自是来找宝姐姐的。”
林黛玉淡淡回了句,又问:“不知宝姐姐可方便见客?”
“妹妹说笑了。”
话音未落,薛宝钗早从屋里迎了出来,满头青丝还用帕子包着,显是刚洗完头发,只听她笑道:“又不是外人,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说着,便将林黛玉请进了屋内。
林黛玉是个爱憎分明写在脸上的主儿,更何况又早就与宝钗道破了心思,故此任是宝钗态度亲热,也依旧没有要与其寒暄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这次来,实是想向姐姐讨一件东西。”
薛宝钗见她说的郑重,倒没敢轻易应承下来,小心的问:“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还劳妹妹亲自跑这一遭?”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物。”
林黛玉道:“正是焦大哥当初所书的‘随笔’草稿。”
薛宝钗闻言不由一愣,她是万没有想到,林黛玉主动登门竟是为了讨要随笔的草稿,不由诧异道:“妹妹要那随笔作什么?”
林黛玉一双含情目,毫不退缩的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偶有所感,想仿着记上几笔。”
这话宝钗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
焦顺那几段随笔,也就是文体上略有些新意,真要论起文笔来,连素来不以此见长的迎春惜春二人,只怕都要盖过他一筹。
如今那文体早被自己揣摩透了,有现成的新稿在各处传阅,她又何须再去仿那草稿?
只转瞬间,薛宝钗就想出了好几种可能,但细想又觉得都不靠谱。
不过此事虽然奇怪,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素来又是个有城府的,故此干脆放弃了揣测探查,笑着道:“既如此,妹妹在此稍坐,我去给妹妹取来。”
说着,她起身进到里间,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个带锁的小盒子,又用贴身的钥匙打开,将几张草稿从里面取了出来。
不过手里捧着那草稿,她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怅然的出起神来。
好一会儿,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打起精神将草稿送了出去。
林黛玉接过那草稿,发现被保存的极好,只边缘部分起了些毛边儿,显然是经常被人翻看所致。
她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眼宝钗,有心想问上一句,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