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巧了。
因上回没能亲眼见到妙玉落魄的样子,焦顺心里总有些遗憾,便寻思着以邢岫烟产女为由头,再去那无名小庙走上一遭。
谁知这庙里空空如也,反是隔壁院中乱成了一锅粥。
他循着声音找到门外,又侧耳听了个大概,这才及时闯进来英雄救美。
却说那些闲汉们见来的是位官爷, 登时都慌乱起来。
为首的闲汉也是目光一缩,但想到自己背后也有靠山,便又强自镇定了下来,微一拱手,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大人只怕是误会了,不过是邻里之间闹了几句口角,怎么能说是调戏良家妇女呢?”
众人见大哥不卑不亢,忙也七嘴八舌的附和帮腔,咬死了双方只是口角而已,别说是动手动脚了,他们压根连这两个小尼姑的衣角都没碰到。
“呸,明明是你们先……”
静仪大怒,正要揭露他们先前偷窥妙玉沐浴的事情,以及方才的种种污言秽语,冷不防却被妙玉用力扯了一下胳膊,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侧歪,到了嘴边的话便也没能脱口而出。
她诧异的回头看向妙玉,却见自家小姐俏脸微寒紧蹙秀眉的盯着焦顺,表情竟似比方才被围困时还要严肃。
“住口!”
这时焦顺低吼一声,喝止了那些闲汉的鼓噪, 与妙玉四目相对问了句:“妙玉姑娘可要报官?”
妙玉迟疑片刻,还是坚定点头道:“自然是要报官的!”
虽然按照现下情况,即便报官最后很可能也只是不了了之, 但一来这些人既然已经住进了隔壁, 若不采取些威慑手段, 只怕日后少不了还要受其骚扰欺辱。
二来么……
这焦顺来的实在太巧,让妙玉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是他在自导自演,若真是如此,就不能太过依仗焦顺,还是应该尽早报官为上。
“那好。”
焦顺倒是毫不迟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为首的闲汉,嘴里道:“姑娘只管去报官,这些人我来看守就是。”
顿了顿,又冷笑着补了句:“尔等既未有什么不轨之举,等到了官府也只是小惩大戒,可若敢负隅顽抗,甚至是公然袭击朝廷命官……哼,那就莫怪官法如炉了!”
闲汉们听说果真要去见官,无不当场色变,连那为首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而妙玉暗暗松了口气之后,却只是澹然的冲焦顺微一颔首,就准备带着丫鬟仆妇离开。
静仪知道自家小姐一向托大惯了,劝也劝不动,只好讪笑着上前替她深施了一礼:“多谢焦大爷出手搭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焦顺一摆手, 又对她道:“我顺路过来是想知会你们姑娘一声, 岫烟前日已经平安产下一女——却不想竟凑巧撞见了此事。”
他又怎会瞧不出妙玉的疑虑, 这句话其实就是在解释自己的来意。
不过……
这小娘皮都落魄到如此地步了,竟还摆出一副傲娇嘴脸,着实令人火大的紧!
“邢姑娘生了?”
静仪闻言喜不自禁,她自幼跟在妙玉身边,与邢岫烟自然也是熟惯了的。
正要追问几句细节,冷不防那为首的闲汉竟也惊呼出声:“莫不是工部的焦主事当面?!”
不等焦顺回应,他径自往前凑了两步,堆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
这句话一出口,便连静仪也觉得古怪起来,焦顺如今虽也算是小有名气,可也不至于随便什么闲汉,就能从一句‘焦大爷’猜出他的身份吧?
焦顺眉头一挑,心下隐隐有所揣测,嘴上却不留情面的呵斥道:“笑话,本官和你能有什么误会?若真有误会,也等去了县衙再说不迟!”
“这……”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腆着脸往前凑了几步,看样子显然是想给焦顺递两句私话。
“你是宁国府的人?!”
这时妙玉突然喝问道:“先前偷我东西的,和上门逼债的,是不是也都是你们的人!”
她虽然性格孤僻桀骜,又不食人间烟火,但却并不是什么蠢人,否则也教导不出邢岫烟来。
眼前这闲汉首领明显是受人指示,且虽不认识焦顺,却对焦顺有一定的了解……
而会这般处心积虑针对自己,又与焦顺有些瓜葛的,自然非宁国府的珍大奶奶莫属!
在想同了这一节之后,前面发生的事儿自然也就都能连起来了,难怪自己近来如此不顺遂,原来并非是时运不济,而是有人暗中捣鬼!
妙玉一时气往上撞,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了焦顺,指着那闲汉首领喝骂:“好个歹毒的妇人!我不过是嫌她府里腌臜,不肯给她的儿子做寄名干娘罢了,她把我轰出荣国府还不够,竟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那闲汉苦着脸看了焦顺一眼,然后才干巴巴的反驳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宁国府荣国府的,跟老子有什么……”
“你休想狡辩!”
妙玉愤愤的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道:“别以为宁国府就能一手遮天,县衙不管还有府衙,府衙不管还有刑部、大理寺,再不然我就去撞景阳钟,必要讨个公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