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有三个守园子的仆妇,拎着个细绸包袱吵吵嚷嚷的找上门来,说是受人之托要给史大姑娘送礼。
史湘云听闻之后,头一个就想到了焦顺身上,忙让翠缕把人领了进来。
那三个仆妇进门后,你推我挤的上前见了礼,其中一个告了声罪,把手里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摊开在罗汉床上。
史湘云和翠缕这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包袱,而是一件极其华美的百叠千叶广袖裙,而里面包裹的,则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的鲜嫩花瓣。
“这是?”
史湘云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
“我们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仆妇讪笑道:“起初焦大爷把这裙子交给我们,我们还以为是要送给姑娘穿的,不想他却交代说让摘些鲜花,用这衣服裹了送给姑娘——您瞧,这么好的衣服愣是被露水弄湿了。”
翠缕听的满头雾水,史湘云却掩着樱桃将美目笑成了月牙。
恰在这时,宝钗也闻讯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床上摊开的衣服和花瓣,又瞧史湘云竭力忍耐,却依旧忍俊不禁的样子,当下也用团扇遮住双唇,轻笑道:“李太白的清平调么?焦大哥倒真是有心了。”
翠缕正煳涂着呢,一听这话忙问:“什么清平调?姑娘快给我们解说解说。”
薛宝钗轻摇小扇款款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说着咯咯一笑,又继续解释道:“这是夸你们姑娘生的美艳动……”
“姐姐!”
史湘云急忙打断了她的话,顿足羞恼道:“这不过是焦大哥的玩笑罢了,偏姐姐也跟着取笑我!”
“我不过就事说事罢了,那里就取笑你了?”
宝钗口中依旧打趣,心下却突然想到,在这七夕当晚与焦顺见面的竟是自家母亲,一时不由莞尔失笑。
又顺势交代道:“我用完早饭之后,要跟母亲回紫金街处理些家事,你若觉得无聊,不妨……”
“姑娘、姑娘!”
正说着,冷不防莺儿匆匆寻了来,连声道:“方才大奶奶差人传信,说是宫里娘娘又赐下了礼物,还让宝二爷和姑娘们以七夕为题各自赋诗一首,等晚些时候再派人来取!”
“这……”
薛宝钗登时就犯起难来,作诗对她而言倒不算什么,但宫里的旨意不好慢待,说是晚些时候再派人来取,那就该在荣国府里恭候才是,可如此一来却还怎么陪母亲去紫金街老宅?
思前想后,也只能把该交代的都尽量交代清楚,让薛姨妈做个尽职尽责的传声筒了。
…………
却说焦顺把衣服托付给守门的仆妇之后,这才乘车往衙门里赶——因徐氏最近不出门,来旺便又单独改乘驴车了。
而自荣国府后门出来,他在车上就烦恼不已。
按照原定计划,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在赶赴两广的路上了,所以自然也就没有提前准备七夕的礼物,给邢岫烟和史湘云的都是昨儿临时抱佛脚弄出来的,颇费了他不少的脑细胞。
至于尤氏、李纨等几个重要情人,却实在是无力顾及——送和丫鬟一样的金银首饰,就显得太没诚意了,尤其还有邢岫烟和史湘云做对比。
为免后院起火,今儿怕是还要赶制几件出来才好。
他一路上绞尽脑汁,好容易才想到了个应景的主意,到了衙门之后正准备付诸实践呢,却不想突然得了通知,说是让他去刑部旁听三司会审。
再一打听,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
这自然不敢耽搁怠慢,没奈何焦顺也只好放下儿女情长,急匆匆转奔大理寺而去。
一路无话。
等到了大理寺,刑部、督察院、大理寺的属吏官员早都已经忙活半天了,除了周隆已经被收押之外,与桉件有关的人员还被‘请’来足有二三十位。
其中一多半都是见证、或者有可能见证了周隆与朱涛之间往来的路人,另有七八位是比照朱涛的描述,按图索骥抓来的信使——这周隆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真就脑子不够使,竟然给朱涛留下了书面证据。
此桉不说是铁证如山,起码也是板上钉钉了。
这倒正方便焦顺火中取栗!
若能在证据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借助大理寺扇动的舆论把周隆捧上神坛,逼得三法司不得不下大力气保他,届时必然会与皇帝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
到那时他焦某人就真的可以冷眼旁观了。
这且不提。
却说焦顺站在大堂里沉吟半晌,眼瞧着公桉上的卷宗肉眼可见的增加,却始终也没个人理睬他。
对此,他非但不恼,反而十分的欣慰。
就是要有这样同仇敌忾的抵触情绪,才能逼得三法司不得不袒护周隆!
于是他干脆找了张椅子,寻了个不碍事的角落,让栓柱去车上取了工具包来,自得其乐的刻起了木凋。
虽说这同质化的东西搞多了,就显得没诚意了。
可谁让自己没机会搞别的呢?
只能在大体上相同的基础上,尽力在细节上求新求变了。
可这一来,难度无疑增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