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川回房的时候,时幼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把香香软软人搂进怀里,心里莫名就生出一阵安慰。
现实的麻烦,躁郁的心情,此刻都能被抚平。
怀里的人呢喃两声,扭着身体,在孟川胸前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时幼这趟行程毫无计划,她川哥一个在拉萨溜达了六年的人更是没有。
两人早上起来在院子里躺了会,五一假期人多,并不安静,他们又牵着手溜达出去。
在八廓街一家咖啡店的阳台晒了半天太阳。
下午孟川租了辆车,带时幼去周边一个不知名的湖边又晒了夕阳。
拉萨的湖总是清澈蔚蓝的好看,两个人在湖边渡步,丢石头,躺在车顶看日落。
这一天虚度的舒适。
晚上老毛跟黄毛在客栈办了活动,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人,跳舞,唱歌,喝酒好不热闹。
时幼端着杯黄毛调的鸡尾酒品了品,有模有样。
“小浩真是多才多艺。”
此时黄毛抱着吉他在给人伴奏。
老毛看着感慨,他已经喝了不少了,听时幼这么一说眼眶泛了红。
“我们毛儿,都是自学的,这脑袋瓜子要是有机会读书,有副好身体,那得成国家栋梁。”
老毛说着说着语气里都带着哽咽。
时幼觉得老毛跟黄毛两个人也很神奇,她白天闲着听孟川大概聊了聊。
一个离家出走。
一个无家可归。
就这么在拉萨相遇了。
老毛早些年混江湖,遇上一个在藏区倒卖虫草的商人,两人在一个小饭馆都喝了点酒,最后凑到一桌开始吹牛。
那人说归说,但不乐意带着老毛干。
老毛一头热血,隔天就买了长途硬座,一个人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火车到拉萨。
他自来熟,长着弥勒佛一样的一张笑脸不带生气的。
所以打探消息,摸索渠道很顺利,在拉萨发了一笔小财,后面才开了客栈。
就这样在拉萨待了十几年,算是定居了。
而小浩更神奇,老毛在客栈门口捡到小浩时,他才十三四岁,身上瘦的没二两肉,乌漆麻黑的脸上两只眼睛却亮着光。
老毛回忆涌上心头,他这一捡,两个人就在拉萨相依为命了九年。
“那会把他捞回去洗干净,身上白着呢,脸上就没法看,全是冻伤,裂口。还好年纪小,养了两年伤口都瞧不见了。”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他原本就白,时幼在黄毛白净的脸上,想象不到他满是冻疮,黑不溜秋的模样。
“还有机会的。”
她语气坚定,“苦尽甘来嘛,遇见你,遇见孟川,他一定觉得很幸福。”
时幼这句话直接让老毛眼眶的泪流了下来。
老毛这段时间很不安,时间一年一年的过,黄毛年纪越大他越心慌。
“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
他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多说几次,就一定会有机会的。
时幼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转移话题道:“听川哥说,小浩是自己走来拉萨的?”
这话一出,老毛情绪更崩溃了。
他呜咽着,“那鞋,烂的不成样子。脚上一块老茧一个冻疮,才十三四岁的小孩啊,拿身份证骗我说十六了,要留下来给我免费打工报答救命之恩。”
“后来熟了,没戒备了,才知道他还没到十四岁,走318一路走到拉萨的。”
老毛拿纸巾满脸抹着,四十多岁的男人撑着吧台哭到抽泣。
“那年头318路上哪像现在这么多人,你打空手去,一路都能讨到吃的。那时候我们毛十来天遇不见一个人,只能啃路边的草。”
老毛又抽泣两声才能继续说:“越往西藏天越冷,草都没得吃,只能啃雪……”
他是真的喝不少,哭到周边的人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一个扎了一头花辫的姑娘忍不住问时幼:“毛哥这是咋了?”
时幼还没回答。
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伴奏,走过来拍了拍老毛的背,回着妹子:“老男人更年期到了。”
老毛已经彻底趴在了吧台上。
花辫姑娘笑了声也没再多问,融入了人群中。
“川哥还没回来吗?”
时幼摇了摇头,问黄毛:“小浩你知道毛哥在哭什么吗?”
黄毛站在老毛身后,护着他怕他滑下去。
他冲时幼淡淡一笑,“时幼姐,你也别难受,人各有命。”
“就像你说的,能遇见毛哥跟川哥,我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黄毛说的很洒脱,大概他在得知自己生病的这么多年,早已经心里建设成城墙,做好了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
“怎么会无憾,小浩有喜欢的姑娘吗?谈过恋爱吗?想去宁城吗?见见川哥变川总的模样?”
时幼声音也有些哑。
黄毛摇了摇头,“不敢想,奢求太多就都是遗憾跟不甘了。”
“……”
时幼语噎,眼眶不受控的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