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银一边与伊奈忠次说话,一边用手指挑弄岛胜猛怀中的女儿,正睡着的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岛胜猛白了他一眼,转身到屏风后宽衣,给孩子喂奶去了。
义银讪讪收回手指,看着半透明屏风上那婀娜的身姿,想象岛胜猛正在做的事,心头一荡。
他摇摇头,压下心中涟漪,问伊奈忠次。
“足尾铜山之事,已经通报大评议了吗?”
伊奈忠次摇头道。
“暂时还没有。
此事由我主导,武家义理促进会与奉行所配合。除了参与的能工巧匠,只有我,大熊朝秀大人,大藏长安大人等少数奉行主官知晓。
但这么大的工程事务,是瞒不住人的,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
虽然义银已经松口,足尾铜山制钱事务将归属关东侍所管理,不算斯波家私产,但在他正式下令之前,谁也不敢提前对外透露实情。
毕竟,这可是一个聚宝盆,就大评议那些统战众的难看吃相,让她们得知有这么一台印钞机存在,天晓得会露出什么嘴脸来。
义银点点头,说道。
“你管你做事,让她们猜去。
反正现在挖矿制钱的事还没有上正轨,这个项目暂时无须对大评议交代,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
在此之前,制出的铜钱先存着不要动。”
伊奈忠次伏地领命。
什么时候算是尘埃落定,还不是由圣人一言定之?圣人觉得这事还不成熟,就不需要交给关东侍所管辖。
关于这一点,伊奈忠次,大熊朝秀,大藏长安等人都没有异议,这也是她们闭口不谈的原因。
关东侍所的贵族共议不过是唱戏的三尺红台,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前台的统战众只是负责鼓掌,走政治流程,维护程序正义。
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控制着大量统战众的强藩大名,是她们在私下协调每次的议题内容和表决结果。
而坐在台后的圣人把着手刹,随时可以停下这台戏剧的车轮。
圣人赐予大评议的权力范围,大评议才有的议,圣人不给,谁敢索要?真以为自己当家做主了?
义银暂时不会把足尾铜山这块交给关东侍所,大评议那些人就算私下了解了一点什么,也不敢放在台面上说,这就叫懂事。
政权的稳定来源于财政,义银对于关八州现在发生的许多事都看不透,特别是贷款对口帮扶一事,三强藩的态度过于顺从软弱了。
越是风平浪静,义银这心里就越是发毛,所以他需要就一张底牌,关键时刻可以拿出来救急。
所以足尾铜山这个小金库,义银决定暂时捏在手里,谁都不给。
而义银决定不给,别人还真搞不清他的底气所在,因为武家不明白斯波家的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钱。
斯波家的经济体系是非常有特点的,完全不同于传统武家。
织田信长是颠覆了武家传统的君臣关系,分封制度,从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削弱家臣团对家督的制约,竭力压榨领地潜力用于征战。
而斯波义银却是走了另一条路,斯波家的经济体系跳出了武家可以理解的范畴,使得别人计算不出斯波家的实力。
武家传统的贯高制,以及战国时期逐渐发展起来的石高制,都是以计算领地经济实力为目标,要求家臣负担相应兵粮役为主家服务。
以相对先进的石高制为例,大名可以通过计算家臣的领地石高,要求家臣承担相应的军粮,军需,战兵,劳役。
别的武家也可以通过计算这个大名领下石高,大致搞清楚这个大名的动员能力,了解她的实力。
石高制比贯高制先进的地方,就在于石高制计算的动员力更加详尽,不容易被下面人钻空子。
不单单是土地产出可以计算,通过计算工坊,商町,住宅等屋敷地,还能算出大概的工商业产出,并入石高。
毕竟,只要你还在生产消费,就离不开房子,通过房子自然能把这些土地之外的消费税计算出来。
唯一的难点就是矿山,石高制不可能通过计算矿工的住房,了解山里的矿物质量,就很难给这一类收入定价。
农业社会的土地产出是税收的大头,占总收入的三分之二。工商业可以通过人头税,房屋税等消费计算,达到三分之一。
这就是石高制比贯高制优秀的地方,通过各种折算,几乎把领地所有的产出都囊括其中,领主自然可以照此动员更大的力量。
而斯波家的实力却是一个迷。
按照一般武家的计算方法,斯波家的土地收入来源于三处斯波领,总石高大概在五十万,四公六民就是二十万石收入。
斯波家在北陆道商路占据三成收益,按照五百万贯市场每年百分之十的收益率,那就是五十万贯中的三成,也就是十五万贯。
换而言之,斯波家理论上的年收入应该是二十万石粮食加上十五万贯铜钱。
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开战,动员二十万联军,军费二百万石,恩赏二百万石,这就是四百万石呀!
织田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