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退出战场,一口气跑了十几公里,退到长滨城。 只因为木之本之后,大片平原无险可守,小谷城又被拆了个干净,让织田军陷入了很大被动。 合战次日,木之本的织田军继续有序撤退,直至虎御前山,才算是找到了一个可守的据点。 而此时的斯波义银虽然已经控制了出山的通道,也因为损失太大,不得不后退到西浅井郡的盐津城,整顿人马,接受后方的补给。 长滨城与盐津城相距大概二十五公里,丹羽长秀骑马出发,在大岩山一带沟通留守的斯波军,很快被带入群山。 等她抵达盐津城之时,已然是战后第四天。 盐津城,向北连接越前国敦贺郡,向西便是高岛郡,是三面群山向南面湖的平原地,距离余吴湖不过七八公里。 此城虽小,但在拿下了木之本,打开通往北近江平原的通道之后,这一带已经成为斯波军继续推进战线的后勤兵站。 从长滨城赶来的丹羽长秀在小城外守候,等待斯波义银的召见。 城门边的空白地上,阵布三面隔离内外,一排排姬武士跪在地上,面前都放着一块白布,布上一把怀剑,身后站着持刀的介错人。 她们冲着城内方向,一起褪去外衣,露出小腹。 忽而,有一人高喊。 “津多殿!板载!” 然后,所有人一起伏地叩首,起身喊道。 “津多殿!板载!” 所有人几乎同时拿起怀剑,在自己的腹部画起十字。 她们身后的介错人一定是她们的亲朋好友,在她们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之时,迅速挥刀斩落她们的头颅,减少她们切腹的痛苦。 随后,所有人的头颅被放在白布铺好的盘上,送入城中。 丹羽长秀看着这一切发生,目光一闪,问身边陪同的井伊直政。 “井伊大人,这些人是犯了什么错误吗?一次下令三十余名姬武士切腹,场面有些震撼了。” 井伊直政看了她一眼,说道。 “丹羽大人,津多殿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这些人是自请切腹,承担自己的错误,并非津多殿的要求。 仁慈的津多殿曾经好言相劝,毕竟她们是这场合战的功臣,完全可以功过相抵。 但她们心中愧疚,依然坚持要切腹谢罪,津多殿也只能恩予她们这份洗清耻辱的荣耀。” 丹羽长秀眯了眯眼。 “敢问,她们犯了什么罪?” 井伊直政冷冷回复。 “擅杀俘虏。” 丹羽长秀目光一凝。 “她们是真田众?” 井伊直政点头道。 “不错,都是真田众的中阶姬武士,备队的骨干,也是大岩山私自泄愤坑杀的主谋主犯。” 丹羽长秀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这就是斯波义银给自己的下马威。 不等自己主动申诉,斯波义银已经先杀给自己看,堵自己的嘴。 丹羽长秀摇头叹道。 “真田众果然狠厉,这些人可都是此战的大功臣呀。” 大岩山一战,真田众死伤过半,人数不足五千。按照姬武士与足轻两者五比一的比例换算,姬武士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这一千姬武士中间,有资格扛下这个杀俘黑锅的中级军官,不会超过一百人,而丹羽长秀刚才目测一下,切腹的姬武士超过三十人。 真田众是真的狠,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洗清罪责,不触动功过相抵的可能性,竟然丢出三十几个中层骨干,说切腹就切腹。 这群山中野人狠过了头,让丹羽长秀看得心惊肉跳,难以理解。 井伊直政悠悠说道。 “丹羽大人,您出身的尾张土地肥沃,又有伊势湾的商贸繁华,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您可能不知道,甲信山地的生存艰难,人命其实没那么珍贵。 这些姬武士是为了真田众的恩赏不减而死,她们是自愿切腹,死前还带着微笑。 人呀,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平时累死累活,死皮赖脸都想活下去,但在荣耀与责任面前,却可以甘愿俯首,慷慨赴死。 真田众,不愧为天下第一兵。” 井伊直政为人耿直,她对真田众的团结行为很是赞赏。 而真田众的深明大义,替义银省了麻烦,在大量的鲜血面前,屠杀俘虏的事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