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赫图阿拉城中的汗王宫也是灯火通明,虽然殿中仅有寥寥数人,但气氛却是颇为冷凝,女真大汗皇太极目光复杂的望着下首的二贝勒阿敏,范文程等一众文官则是悻悻的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今日早些时候,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阿敏击退了来犯的官兵之后,便是准备进城探听虚实。
但平日里对其毕恭毕敬的士卒却是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只是告知没有皇太极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出赫图阿拉。
听得此话,阿敏便是坚信了其心中所想,双方险些大动干戈,幸得济尔哈朗携带着皇太极的令牌及时赶到,这才平息了一场"骚乱",令得阿敏及其长子进城,至于其他的鞑子们则是借口防备官兵,依旧拒之门外。
就连阿敏和爱尔礼也没有被允许与城中的其余鞑子们接触,径直被济尔哈朗"护送"到了城中的汗王宫。
"大汗为何不做声了,莫不是心虚了?"
"真不知道城外的勇士们若是知晓大汗的计谋,会作何感想?"
见得皇太极沉默不语,二贝勒阿敏摩挲了一下自己许久没有修剪的胡子,一脸怨恨的说道。
此话一出,殿中本就冷凝的气氛更加"紧张",诸如范文程,济尔哈朗等人都是猛地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惊诧。
二贝勒阿敏莫不是失心疯了,打算玉石俱焚不成?但一联想到此前对于阿敏的"安排",范文程和济尔哈朗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是再度低下了头颅。
尤其是济尔哈朗,完全不敢与自己的嫡亲兄长对视,只是默默的垂着头。
...
"堂兄言重了.."
沉默了半晌,迟迟没有动静的皇太极终于是吧唧了一下嘴,眼神复杂的朝着下首面露怨恨之色的阿敏说道。
"本汗的确有北狩之意,但却从未想过放弃堂兄,只是事关重大,忧心一旦走漏了风声,对我大金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迎着阿敏一脸不屑的眼神,皇太极缓缓自汗位上起身,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默认了阿敏此前的质问。
"既然堂兄已经知晓了,那也没有遮掩的意味了。"
"官兵来势汹汹,誓要荡平辽东,踏平赫图阿拉,我大金已是无力抵抗了。"
"为今之计,便是保全兵力北狩,图谋将来。"
"这是我大金唯一的生机。"
吧唧了一下嘴,皇太极索性也不再打哑谜,径自将这些天自己和范文程等人商议的全部内容告知给了面前的阿敏。
"呵,大汗是使唤不动镶蓝旗吧。"
没有理会皇太极的"坦诚相待",阿敏仅仅是沉吟了半晌,便是一脸讥讽的说道,嘴角的嘲弄之色也是更甚。
与皇太极等人对峙的这短时间,阿敏早已是理清了一切头绪,并没有被眼前皇太极的"表演"而触动。
虽然自从进城之后,便是被"护送"到了汗王宫,并未见到自己的那些铁杆心腹,但是阿敏却是有足够的自信,皇太极"驱使"镶蓝旗的愿望定是落了空,否则断然不会与自己想见,不然即便不是刀斧加身,估计也是会找个府邸幽禁,何必与自己费这些口舌。
"堂兄说的是。"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阿敏,皇太极也没有予以否认,只是错愕了片刻,便是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但其内心却是猛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饶是他从来不曾小觑过自己的这位堂兄,但也没有料到这位堂兄掩藏在粗鄙悍勇的背后竟然还潜藏着一颗如此缜密的心。
不知不觉间,皇太极对于阿敏的忌惮程度又是上了一个台阶。
正如阿敏所揣测的那般,他的确是低估了阿敏对于镶蓝旗的掌控力,也低估了那些曾追随阿敏南征北战的鞑子们对于阿敏的忠诚度。
即便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女真大汗,又有镶蓝旗的调兵虎符,但是那些镶蓝旗将校对于他的命令依旧是嗤之以鼻,非但没有跟随德格类的正蓝旗"北狩",反而险些大打出手,幸得其及时出面,这才平息了一场骚乱。
换句话说,即便阿敏不主动来见,他也要派人去请阿敏了,毕竟那些骄兵悍将至今还涌在赫图阿拉城中,扬言不见到阿敏,谁的命令也没有用。
"堂兄,为了我大金的国本,为了延续我建州女真,北狩蒙古乃是唯一的生路,耽误的时间越久,明廷察觉的可能性就越大。"
看着一脸自得之色的阿敏,皇太极眼中涌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机,但很快便被其掩藏下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好似是担忧阿敏不肯出面,从而延误了大金的"生机"。
"大汗放心,大是大非面前,阿敏心中还是有数的。"
"却不知大汗后续是如何打算的,该不会是让我父子为尔等垫后吧?"
收起了脸上的讥讽,阿敏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其眼神依旧锐利,正如皇太极所说,北狩蒙古是唯一的生机,但城中的镶蓝旗鞑子是他能够在赫图阿拉立足的根本,万一自己的铁杆军队北狩,皇太极卸磨杀驴该当如何?
依着阿敏的意思,最好的方法便是他率领着镶蓝旗鞑子及其家眷,趁着夜色,先行撤离,如此便能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