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大同城。
自从得了天子朱由校的诏令之后,宣大总督杨肇基便将自己的驻地自宣府搬到了大同,这座九边重镇之首的雄城中。
原本想着暂且和城中的大同总兵麻承恩和代王朱鼐钧打听一下互市的情况,在与关外的蒙古人接触,毕竟大同的马市一直是由代王府负责的。
但杨肇基却是没有料到,他还没有去找蒙古人,已经跑到了察汉浩特的林丹汗却是主动派人来到了归化城外,并且请求觐见。
大喜过望的杨肇基并未按照朱由校的吩咐,即刻向林丹巴图尔的察哈尔部供应武器,铠甲等战略物资,而是简单的给予了些许盐巴,丝绸,茶叶等生活物资,并且言明若想要更多大明的支持,需要林丹巴图尔亲自来到大同,以表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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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常一样,用过了早饭的宣大总督杨肇基在身旁副将黄得功,孙应元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大同城头,冲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眺望,随行的还有大同总兵麻承恩等人。
"代王爷的身体可好些了?"
沉默了半晌,宣大总督扭头看向身后随行的大同官员,言语之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之意。
他来到这大同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但除却刚到的那一天,曾短暂的在代王府中的长春宫给代王朱鼐钧请过安之后,却是再也没有与代王有过会晤。
听说这位袭爵多年的老代王身体出现了问题,已是变得有些苟延残喘,代王府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由了世子朱鼎渭处置。
虽然按照官场上的潜规则,地方上的大臣们应当自觉与宗室藩王保持距离,尤其是杨肇基这等手握军政大权于一手的地方总督更是应该注意。
但代王终究是大同城的"主人",又是毋庸置疑的"帝党",在一众宗室中享有特殊的地位,故而杨肇基也是颇为忧心这位代王的身体。
"听代王府中的人说,是代王爷的老毛病了,只是没想到今年却是来势汹汹,不过最危急的关头已经过了,日后只需好生休养便是。"
听到杨肇基出言发问,身后不远处的一名青袍官员连忙侧身出列,小心翼翼的回道,不敢让这位突然驾到的宣大总督久等。
与他们这些读书人不同,这位手握军政大权于一手的封疆大吏可是行伍出身,乃是不折不扣的军中宿将,脾气最是火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听到代王朱鼐钧转危为安,杨肇基近些时日一直紧锁的眉头也是微微舒展,心情也没有往日那般沉重。
代王终究是宗室藩王,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但大同城要震上一震,就连京城那边也是要有所表示。
如今局势如此敏感,女真人和蒙古人大战在即,一切当以求稳为主。
"督抚,您说那林丹汗会来吗?"
"算算日子,可差不多了。"
兴许是觉得杨肇基的心情不错,一旁的大同总兵麻承恩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此话一出,城头上不少人纷纷下意识的颔首,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的杨肇基,似乎是怀有同样的疑惑。
"会的,那林丹汗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吧唧了一下嘴,擦拭了一下身前城墙上的灰尘,宣大总督杨肇基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远处平原,缓缓说道,像是十分有把握一般。
林丹巴图尔,幼年丧父,十三岁的时候从其祖父孛儿只斤·布延的手中接过了传国玉玺,继承了蒙古汗位,成为了蒙古帝国的第三十五任大汗。
幼年继位的林丹巴图尔毫无根基,除却历代大汗亲自统率的察哈尔部之外,漠南诸部皆是各自为政,不服从林丹巴图尔的命令。
早年万历三十四年的时候,彼时的兵部给事中宋一韩便是上奏朝廷,言说林丹汗新立,不能服从,并称林丹汗为“穷饿之虏”。
万历三十七年,辽东巡按熊廷弼也上奏朝廷,说林丹巴图尔尚不能统众。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长大的林丹巴图尔也露出了他锋利的爪牙,在继承汗位十年后,二十三岁的林丹巴图尔亲自率军扣边犯境,并于万历四十五年的时候,成功的通过武力威慑,取得了与明廷互市的资格。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没有后军突起的建州女真,林丹巴图尔定会成为明廷最大的敌人,故而虽然林丹巴图尔屡屡在草原上战败,但是与蒙古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杨肇基从来不敢小觑这位真正的蒙古大汗。
杨肇基十分清楚,蒙古大汗这四个字在草原上意味着什么,也知晓对于那些自幼听着成吉思汗的故事长大的蒙古人族人来说是何等神圣。
虽然林丹巴图尔在草原上节节失利,甚至丢弃了一个鄂托克的部众,但杨肇基却是从来没有小瞧过这位草原的"主人"。
甚至杨肇基心中还有一种不能为外人道也的预感,与龟缩在赫图阿拉的女真人相比,恐怕林丹巴图尔这位草原上的主人,才是大明真正的敌人。
毕竟现如今的女真已是苟延残喘,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林丹巴图尔终究是蒙古大汗,不来还好.."
"若是真的亲自来到大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