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晴。
近些天辽东经略熊廷弼颇有些心神不安,终日待在沈阳城头,朝着赫图阿拉的方向直呆呆的发愣,一瞧便是一天。
如此一幕,也让不少辽东宿将心生惭愧,认为经略大人尚还沉浸前些天耀州城外的战事不能释怀。
虽然辽东经略熊廷弼处置得当,在知晓女真国内有所异动的第一时间便是派遣了山海关总兵马世龙率兵进驻耀州,但却不曾想动作仍是慢了一步。
女真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旧事重提,再度领兵于镇江堡而出,直奔被夹在盖州卫和海州卫中间的耀州城。
虽然有马世龙坐镇,力保耀州城不失,但是沿路上尚未来得及疏散的百姓们却是惨遭女真鞑子的毒手,虽然不似今年正月那般惨重,但也是一场不容忽视的惨剧。
倒是一直"停掉不听宣"的将门世家在此战的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祖家的"姑爷"吴襄早早的就联系好了诸多将门世家,并在接收到马世龙调令的第一时间便星夜兼程,驰援耀州。
正是因为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方才导致了女真人不敢继续肆虐,进而草草收兵,敷衍了事。
这一场不算宏伟的战事中,无论是马世龙所率领的京营士兵还是吴襄带领的将门世家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唯有熊廷弼及其麾下的辽东军士卒没有半点反应。
或许正是气馁自己连续数次按兵不动,熊廷弼方才变得有些闷闷不乐,终日冲着赫图阿拉的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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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略,喝点水吧。"
望着两眼无神,面色沉重的辽东经略,心情复杂的广宁兵备祖大寿伸手接过身后亲兵递过来的水囊,将其递到熊廷弼的面前。
明明辽东局势愈发明朗,但他们这些堪称绝对主力的辽东精锐却是接连缺席了数次战役,这让不少士卒私底下都是有些烦闷。
对于祖大寿来说,心情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自己的妹婿吴襄在此战中大放异彩,他本应该高兴才是,但这一切却是建立在他"碌碌无为"的前提下,这不免有些讽刺。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熊廷弼也是微微颔首,接过水囊,痛饮了几口。
"经略,不过是些许挫折罢了,算不得什么。"
"待我等休养生息片刻,直接打到赫图阿拉,擒杀老酋努尔哈赤,收复辽东,平定女真,立不世之功。"
见到熊廷弼仍旧有些闷闷不乐,祖大寿不由得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安慰起面前的文官,谁让他受了众人推举,担起了这项重任呢。
"无妨,本官只是在可惜平白错失了一个良机。"
听得祖大寿此话,熊廷弼也是微微一笑,他纠结的并不是耀州城的得失,可是可惜平白错过了一个突袭赫图阿拉的良机。
"女真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领兵在外,四贝勒皇太极则是率军于镇江堡接应,萨尔浒山脚下也是有女真重兵。"
"倘若此时有一支精锐骑兵于朝鲜境内杀出,轻而易举的便是能够身处女真腹地,将其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能够顺势攻下赫图阿拉。"
一语作罢,辽东经略有些卡枯瘦的面容上满是遗憾之色,胸口也是微微起伏,显然心中对于此事已是耿耿于怀许久了。
不过很快,熊廷弼便是自嘲一笑,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于天真了,整个辽东最精锐的骑兵都在他身后的沈阳城中,到哪里去募集一支精锐骑兵深入敌后。
"的确是有些可惜。"
沉默了少许,祖大寿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惋惜之色,显然他已是意识到了他们的确浪费了一个良机。
"不若上奏天子,重提朝鲜驻军一事?"
恍惚间,祖大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前两年的时候,登莱总兵周遇吉便曾率领着麾下的登莱军以及少许辽东军驻守朝鲜边境。
只是后来迫于女真人的压力,不得不退回到大明国内。
但现如今的局势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真人已然不具备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兴兵的能力,再度于朝鲜驻军所能拥有的威慑力也定然大有不同。
"朝鲜驻军?"
闻言,熊廷弼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心动之色,微微眯起了眼睛,思索起其中的可行性,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
"只恨东江不争气.."
正当熊廷弼闭目沉思的时候,广宁兵备有些不甘的声音突然在其耳畔响起,相比较朝鲜驻军,身处孤岛之上的东江军无论是地理优势亦或者兵力优势都更为明显。
但东江军主帅毛文龙却是有些"不甘寂寞",总是听调不听宣。
听得此话,熊廷弼的脸上便是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呼吸也是为之一促,因为东江军存在感偏低的缘故,他竟是将东江军所在的皮岛给遗忘了。
东江军身处海外孤岛,易守难攻,只要利用得当,定会成为朝廷收复辽东的一柄利剑,早些年不过是碍于毛文龙于东江军中影响力深远,故而迟迟没有对他动手。
现如今局势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熊廷弼自认为有能力可以全盘接收领导毛文龙麾下的势力。
这支东江军的存在感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