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起,身为九边重镇之一的宣府气氛凝重,四处城门紧闭,城头之上每隔几十步便有一口支起的大锅,身边皆是站着几名用湿布捂住口鼻的士卒。
纵然"准备充分",但城头上的士卒依旧难以忍受大锅之中散发出来的恶臭,好在人手充足,轮换的时候倒是能够喘息片刻。
"倒!"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城头之上响起,顾不上分辨声音来自于哪里,早已受不了此间恶臭的明军忙不迭的将支起的大锅向着城下宣泄而下。
待到将锅中之物尽皆挥洒干净之后,这些眉头紧锁的明军顾不上喘息,又连忙返回城楼,那里早有人为他们准备好新的"物资",供其继续熬制。
城垛之外,早已是殷红一片,已经看不清原来土壤的颜色,密密麻麻的散落着蒙古鞑子和战马的身躯,配合上令人窒息的恶臭,宛若人间炼狱。
自今日清晨起,蒙古人宛若失去理智一般附蚁攻城,如此已然持续了四个时辰。
宣大总督杨肇基一身甲胄,在几名亲兵的簇拥下,亲自立于城垛正中,其面容上也是留有尚未干枯的血迹,瞧上去格外恐怖。
战事吃紧,早在一个时辰前,便有悍勇的蒙古鞑子踩着"人梯"径自登上了城头,他身为宣大总督,理所当然的身先士卒,冲在前线。
"总督,这些蒙古鞑子彻底疯了。"
趁着蒙古鞑子攻势稍缓的当口,同样一脸血污之色的黄得功寻到了靠在城楼上喘息的杨肇基,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饶是他们早就知晓了蒙古鞑子来势汹汹,但也没料到蒙古人此次的决心竟然如此大,纵然城外蒙古人的尸首已然快堆成一座小山,可几里之外的蒙古军帐依旧"不动如山",这些蒙古鞑子好似不知疲倦一般,不顾一切的前仆后继。
闻言,宣大总督杨肇基疲惫的抬起了头,盯着几里之外层层叠叠的大营,苦涩的抿了抿嘴唇,并未理会身旁宿将的抱怨。
或许是身为武将的直觉,他总觉得最危急的关头还没有来到,那不动如山的蒙古营帐中或许还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杀机。
"这些蒙古鞑子虽然悍不畏死,但一时半会还难以威胁到我宣府,只怕这些鞑子还不是蒙古人真正的底牌。"
许是喉咙有些沙哑,宣大总督杨肇基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身旁正在大口喘着粗气的黄得功闻言连忙抬起了头,一脸愕然的盯着杨肇基。
城外的这些鞑子如此悍勇,居然还不是蒙古精锐?
"黄疯子,你不觉得怪吗?"
"这些蒙古人均是因为受了女真人的挑拨,方才有了今日大兵压境,可截止到现在为止,我等却是一直没有瞧到女真人的身影。"
"这可不像是老酋的作风.."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理会尚处在震惊之中的宿将,宣大总督杨肇基自顾自的说着,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城外的蒙古军帐。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他瞧得有些不太真切,但是他总觉得被"众星环绕"的蒙古大帐规制好似有些不合常理,与周遭普通的蒙古军帐有些不同。
一直隐而不出的女真人,方才是一直压在杨肇基心头之上的巨石,令他不敢有半点喘息之机。
"您的意思是,城外还有女真人从旁虎视眈眈?"
闻言,黄得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被他搁置在地上的兵刃,纵然关节已然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八九不离十。"
沉沉的点了点头,杨肇基的脸上满是凝重。
按照常理来说,城外的蒙古鞑子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大可缓缓而图之,断然犯不上像今日这般"气急败坏"。
要知晓,即便是昨日的那支"先锋军"被宣大总兵卢象升率军歼灭在宣府城下,蒙古大营之中的蒙古人都没有太多的反应。
为何仅仅过了一夜的功夫,这些蒙古人就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别的不说,除却今日清晨时分的时候,城外的蒙古鞑子曾短暂的停住前进的脚步,用以填补明军提前挖好的壕沟,其余时间尽是在冲锋的路上。
也正是在这等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的攻势下,蒙古鞑子方才用了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便以蒙古鞑子的躯体以及宣府城头上丢弃的巨石,滚木搭建了几座"人梯"。
可以说,幸亏蒙古大军初来乍到,没有提前打造诸如攻城锤等大型攻城器械,否则宣府面临的局面要比现在艰难的多。
"总督不必忧心,我城中粮食足够坚持军民月余之用,城外的鞑子又没有什么攻城器械,即便全力攻城,我等也有一拼之力。"
沉默了半晌,黄得功咬了咬牙,擦拭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恶狠狠的冲着杨肇基说道,城外的蒙古鞑子虽然人多势众,可宣府城中也有明军数万,又兼有守城之利,这场战役最后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益,他黄得功深受皇恩,早在投身行伍的那一日便是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不过一死而已,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去年他在蓟镇的时候,所面临的局势并不比眼下强上多少,最后落荒而逃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