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巡抚大人作何言说?"
李旦坐于上首,略微紧张的盯着眼前的义子,声音中不知不觉间夹带着一丝颤抖。
数十年的夙愿,早已成为李旦最大心结,他此刻真怕从郑芝龙的嘴中听到令自己绝望的答案。
或许是多年在海上漂泊的原因,他这两年已经愈发的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尤其是从今年开始,每每到了晚上他都有些呼吸急促,难以入睡。
他知道,恐怕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种问题。
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过是名利二字。
多年的海商经历,他早已积攒下了足以富可敌国的财富,财富而言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眼下他所追求的仅仅剩下了一个"名"。
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简短的八个字,却是每一个士大夫毕生的追求。李旦也不能例外。
到了生命的默契,他只想得到朝廷的认可以及封赏,从而"赢得生前身后名"。
"义父,巡抚大人并未应允..."
迎着李旦有些殷勤的眼神,郑芝龙抿了抿嘴,缓缓的摇了摇头。
此言一出,李旦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身上也猛的散发出一股颓然的气势。
"是啊,巡抚怎么会同意招安我这个海盗呢.."
李旦悲戚的笑了笑,自嘲了一句。
眼下辽东虽有建奴在一旁虎视眈眈,但大体上来说,明廷还算安稳,国祚稳定,并不是王朝末年那等动荡时期。
朝廷自然也不会逾制招安横行海上,走私盈利的海盗。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做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钻的也是明廷律法的空子。
"罢了,罢了。终究是命,躲不过的。"
李旦又是自嘲了一句,便有些艰难的起身,准备朝后宅走去。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的身躯竟变得佝偻起来,显得格外凄惨。
"义父且慢,一官还有话说。"
见到李旦转身要走,郑芝龙心中一慌,连忙开口唤住李旦。
他居然又犯了老毛病,总是喜欢将话说一半,遮遮掩掩。
"一官还有什么事啊.."
听到郑芝龙的声音,李旦在自己亲子李国助的搀扶下停住了脚步,面色复杂的盯着堂中的郑芝龙。
自己的义子虽然年轻,但办事却极为妥当,又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外国话,日后一旦自己真的亡故,这偌大的家业恐怕还需要郑芝龙的鼎力相助。
仅靠自己的儿子,定然守不住这么大的家业。
"义父,巡抚大人虽然并未应允,但也给出了一个条件,倘若我们能够做到,他会就此事上书朝廷,请皇上定夺。"
郑芝龙喉咙一动,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虽然距离面见南居益已然过去了两日,但是每当想起此事,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他们这些人居然已经惊动皇上了吗。
此话一出,李旦有些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随后身体好像重新注入了能量一般,也不用自己的儿子搀扶了,竟然主动大步走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
"一官快快说来,是什么条件?"
李旦的声音有些急促,全然不负刚刚的颓势。
"巡抚大人要求我们出兵澎湖,驱逐那些荷兰人,与他们划清界限。"
说到此事,郑芝龙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显然他知晓此事对于李旦这个走私团伙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旦的船队往来于日本和东南亚诸国之间,与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甚至英国人都打过交道。
出于相互忌惮的原因,李旦与荷兰人并未发生过大的摩擦,双方关系相对而言颇为缓和,甚至算得上和睦。
若是按照南居益的吩咐,他们出兵澎湖,与荷兰人交恶,势必会引起荷兰人的不满,进而导致他们的海商利益大大受损。
果不其然,闻听此话,李旦的脸色也逐渐肃穆起来,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是在衡量这件事的得失。
"巡抚大人还有何吩咐?"
思虑了片刻,李旦缓缓开口。
对于他来说,倘若能够明廷接纳,得到一个"官身",与荷兰人划清界限,并不是不能接受的条件,相反还颇为轻松。
他只是担心南居益会言而无信,将他们利用完了便置之不理。毕竟他的生命虽然即将走向末路,可他还有儿子,还有手下,还有一众追随他的海盗。
他要为这些人考虑一二。
"巡抚大人明言,澎湖乃是我朝无可争议的领土,定然寸土不能让。他正下令营造船只,整顿水师。即便没有我等从旁协助,来年朝廷也会自己出兵澎湖,驱逐荷兰人。"
郑芝龙的声音又小了一些,仅仅能够让面前的李旦听清。
"嘶,"李旦听了此话,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新任巡抚的态度竟然比前任巡抚还要坚决。"可就凭眼下福建的财政,哪里有钱给巡抚大人营造船只。"
李旦的声音中有些疑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位巡抚大人恐怕是在搪塞于他。
荷兰袭扰福建沿岸地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