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日之前辽东打了胜仗的军报抵达京师之后,京城就陷入了一片狂欢之中。朝廷在第一时间便颁发了邸报,向天下各府县报捷。
兵部与户部也在第一时间派遣了干吏前往辽东,点验战果。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率领着三千京营士兵押运着朱由校刚刚从内帑拨发出来的白银随行。
早在去年的时候,天子为了防止有人贪赃枉法,冒领军功,便会提前拨发白银,由京营押送,前往辽东,当场发放。
而眼下的京城百姓除了讨论关于辽东的战事以外,还有一件事被他们津津乐道,那便是关于出使朝鲜的使者人选还迟迟没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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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暖阁内,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平素沉稳冷静的重臣们皆是脸红脖子粗的争吵着,没有一丝庄重可言。
天子朱由校端坐于案牍之后,一手托腮,一手轻抚太阳穴,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些位身居高位的朝臣们。
阁老何宗彦与朱国祚全然不顾往日情谊,四目相对,脸色涨红。兵部尚书孙承宗与户部尚书毕自严也有些跃跃欲试,时不时说上几句。
就连已经垂垂老矣的吏部天官周嘉谟都一边咳嗽,一边争吵。
只有礼部尚书朱国桢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脸上有着些许从容之色。
"诸位臣工,不过是出使朝鲜而已,何至于此?"
朱由校面色平静,眼底却闪过一抹不耐烦。
这几天,似这等"争吵"已经发生过数次,竟然有些像昔日刘一燝在任时,率众臣向他直言进谏的意思了,令得他不胜其烦。
"陛下,册立朝鲜国王乃国之大事,怎可等闲对待。这使臣可得好好商议一番。"
闻听天子之言,何宗彦老脸一红,冲着朱由校小声嘀咕了一句,显得有些心虚,毫无底气。
出使朝鲜在朱由校看来原本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没想到足足涉及到了兵部,礼部,吏部,甚至户部也跑来凑热闹,就连督查院也参与了进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有江湖,必有利益之争。
若是以往出使朝鲜也就罢了,无外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这些衮衮诸公怎会为了这等微末小事争得死去活来。
但是当出使朝鲜的目的变为了册封朝鲜国王,那么这件事便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毕竟他们身为眼下大明身份最为尊贵的一群人,所追求的无外乎是身后名而已。谁不想日后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史书之上。
天启三年,明臣出使朝鲜,册封绫阳君李倧为朝鲜国王。
更别提此次出使朝鲜除了册封朝鲜国王之外,更是会率军驻守朝鲜。谁愿意将这等荣耀拱手让出。
即便是他们不能亲自前往,但是谁又没有几个门生故旧呢...
每每想到此处,在场的诸位臣工便不由得身躯一震,感觉身体里充满了能量。
"陛下",何宗彦微微拱手,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国祚直声道:"陛下,臣执掌礼部二十余年,对于此间事务最是熟悉不过。"
后面的话何宗彦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放肆,尔等身为朝廷重臣,竟因为这等微末小事争来争去,眼中是否还有朕。"
似乎是被众人折磨的有些烦了,朱由校再也不复往日的温和形象,猛地一拍面前的案牍,径自起身,朝着身前的衮衮诸公不住的咆哮。
"皇上息怒,臣等有罪。"
见得朱由校发火,在场的众臣连忙俯首,心道不好,他们此举似乎是有些玩脱了。
"尔等莫非要再度掀起党争否?想要重现东林吗?"
一声咆哮过后,朱由校仍不觉得解气,再度厉呵。
此话一出,暖阁内的气氛更是紧张,就连温度都好似下降了一点,令得诸位大臣不由得为之一颤。
他们终于知晓为何朱由校会发这么大火了...
像他们这样,为了一个人选不断争来争去,与此前的东林党有何差异?难怪天子会这般生气,大动肝火。
"皇上息怒,臣等有罪。"
相比较刚才,暖阁内诸位大臣们现在的这句认罪倒是显得颇为诚恳。
龙有逆鳞,碰之必死。
他们大意之下,竟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朱由校的禁忌。
"都起来吧,就为了这点小事,成什么体统。"
终究是自己的心腹重臣,朱由校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没好气的唤起了这些人。
闻听此话,早就准备好的王安连忙冲着肃立在两旁的小太监们挥手,一起搀扶地上作势要起身的诸位老大人。
而王安则是亲自快走一步,将跪在最前方的何宗彦搀扶了起来。
"不用争来争去了,礼部商议一下,尽快商议一下人选。"
朱由校没有耐性陪这些大臣们耽搁下去了,干脆独断乾坤。
"臣,领旨。"
老神在在的朱国桢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躬身领旨。
这等殊荣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礼部的头上。
"老师,派遣何人驻兵朝鲜,可有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