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衣是件细致活,做起来时常会忘了时间。
沈顷陪坐在一旁,喝茶吸烟,饶有兴致地旁观俩姐弟忙碌,一点儿不觉得无趣。
苏黛要带着苏逢从头学起,所以将上次裁制一半的那身儿衣裳先收到一旁,重新选了匹布。
然后,手把手教他从量身开始,好在有沈二爷这现成的样板在。
苏逢学的用心,渐渐也忽略了被沈顷旁观的尴尬。
等到晌午,冯岑月和朴淞先后拎着食盒进门时,苏逢已经在苏黛的引领下,裁好了人生第一件儿内裳。
他拎着肩袖前后看了看,突然忍不住失笑,歪头冲苏黛眨眨眼。
“阿姊,连我也没想到,我这有生做的第一件儿衣裳,竟然是为我姐夫做的。”
这声'姐夫'。
苏黛听的怔了怔,一时也不由掩唇笑出声。
沈顷搭着腿坐在一旁,闻言眉梢挑高,挑剔地瞧了眼那件袖口针脚皱巴巴的内裳,牵唇笑着没吱声。
可惜,这件儿衣裳他大概是得辜负了。
冯岑月将饭菜摆在桌面上,看了看朴淞带来的饭菜,不由好笑的道了句。
“豆蔻都与我说了沈二爷在这边儿,我还能少了你们主仆一口饭吃?瞧瞧你这铺张浪费的,哪用的了这么些菜。”
朴淞嘿嘿笑着,将菜碟子一一摆好,压低声解释。
“二爷常年吃素斋的,怕您不知晓,再闹了误会,属下自然要安排一番。”
冯岑月扫了眼桌面,果然见他带来的都是素菜,这才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脸招呼几人过去用午膳。
饭桌上,苏黛将替苏逢找了个老师父的事提了提。
苏逢扒饭的动作一顿,坐直腰背看向苏黛,“师父?阿姊带我不是挺好的?”
苏黛眼皮子都不抬,“你还不及豆蔻懂的多,要学的还多着呢,我要忙着绣嫁衣了,哪有那么些空闲天天带你?”
苏逢与冯岑月对视一眼,语声迟疑。
“那我,一个人去雾城?”
苏黛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掀睫看向一旁的冯岑月,一时没接话。
冯岑月垂着眼抿了口茶,半晌,才开口道。
“昨晚我想过了,若是黛黛嫁到了雾城,我还是决定,搬去雾城。”
苏黛月眸怔怔,“娘,这件事我们…”
冯岑月没看她,只抬眼看向沈顷,沉声缓语道。
“沈二爷,我是做母亲的,我放心不下这个闺女,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守在离她近的地方。”
沈顷闻言也掀起眼帘,随即放下碗筷,看了眼苏黛,颔首表示理解。
“婶娘的心思我明白,先头答应帮你们在雾城安排妥当的事,一直作数。”
苏黛蹙眉嗔他一眼,“小哥!”
沈顷挑眉不语。
冯岑月侧目看向苏黛,“娘理解你担心什么,你担心的都不是问题,你这孩子要学着对我们放心。”
“黛黛,这个家里,娘才是该当家的人,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尽可能让自己开心满意,其他的,都不需要去多想。”
苏逢连连点头,接话道:
“阿姊,我听你的,会跟着老师父好好学手艺,也会跟着刘达刘良两位大哥好好强身健体,日后家里,有我跟娘呢。”
“你就让娘和大家跟你去雾城吧,不然我也走了,一家老小只剩老弱妇孺,我不放心,你也不能放心啊。”
苏黛唇瓣嚅喏,想说什么,但对着冯岑月沉静而坚定地神情,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这一刻,她突然便想起了昨日沈顷说的话。
他说,‘你总是做主替他们安排一切,就不曾想过去问问他们的意愿?黛黛,你不可能一辈子什么都替他们想好,都替他们安排好,他们也不能够一辈子都依仗你做主。’
沈顷适时地替她夹了一箸菜,声线清润低平。
“万事有我,你放心。”
苏黛眉心浅耸,静静看着他,半晌垂下眼,没再说什么。
用过午膳,冯岑月便收拾了碗碟离开。
下午苏黛依然带着苏逢动手裁衣,将上午那件针脚略显皱巴的内裳勉强凑了一身。
熟能生巧,裤子显然要比上身的针脚略略能入眼一些。
沈顷坐在一旁待不住,干脆起身,带着朴淞出门溜达。
鸿运镇是个贯穿山脚的横向小镇,镇子南北两面环山,东口牌坊里出来,郊外隔着大片的田地,还有一条不算窄的河道。
依着地势,称得上是个傍水依山风水极好的地界。
沈顷一路溜达过来,主街两边开张做生意的门铺不在少数,烟火气息浓重,南来北往的人擦肩而过都要打声招呼,仿佛谁跟谁都十分熟稔,是一种别样的小市繁华。
漫步而过,他跟朴淞两个倒成了最不合群的,街坊民众是个人便要似有若无地打量几眼。
沈顷倒也不觉得尴尬,双手插兜叼着支烟,眼尾余光百无聊赖地四下游荡。
一眼瞧见街边卖‘糖炒板栗’地小摊儿,脚步顿了顿,便朝着那边儿走去。
朴淞眼瞅着方向,连忙快走了两步,到摊子前先付了圆钱给老板。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