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粘稠的哈喇自嘴角通过下巴一直扯到他的前胸,很快就将他前胸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此刻,赵乐正在做一个不该做的梦,他竟然梦见吴小梅死了,具体死因他死活记不起来了,反正她跳河自杀了。
“川塬到了,川塬到了,同志,你是到川塬的吧?”乘务员把他的梦打断了,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将这个梦做到哪个传奇的段落呢。
川塬是个小站,就是邻村人给母亲的第一个转车点。听到这两个字,赵乐知道他远行的第一站到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抬头望了望车厢门头上的显示屏,现在是上午十点零五分,比之前预告的到站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小时。
赵乐随着稀落的出站人群来到火车站广场,接着就开始打听去乡下客运站的位置,可是,问了好几个路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后来过来一个热心的当地人,他操着浓重陕北口音往马路对面一指,说:“去对面问问吧,那达都是去乡下的客车哩。”
赵乐坐上一辆破旧的客车又颠簸了大半,终于在傍晚时分站到了去往终点的路口。客车司机伸出头来往西边一指说:“小伙子,翻过这道沟,再翻过那道塬,塬底那几座土窑就是你要去的黑嘴村了。”
赵乐站在黄土飞扬的路口,抬头望望迷蒙的天际,感觉像是一口黄澄澄的大锅扣在他的头顶,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再放眼前方,满眼都苍茫的荒漠,看不到村庄,看不到树木,更看不到一点绿色,赵乐知道,此刻他已经身处只有在书本上了解一点的黄土高原了。
按照那个司机指导的方向,赵乐沿着这条光秃秃的平坦土路向西走了大约一公里,让赵乐不可思议的状况出现在了,那就是他走着走着发现前方的路突然断了,横在眼前的是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壑,并且两端曲曲折折的延伸向没有尽头的远方。(后来才知道这是黄土高原特有的地貌)赵乐停下脚步费心的端详了一会儿,继而发现要想翻过这条大沟,就必须沿着这九曲十八弯的环形土道走到沟底,然后再顺着对面绕过来拐过去的土道慢慢的爬上坡岸。赵乐咬着牙想,这是他今天必须要经历的体验,再难也要往前走,而且还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个未曾见过面的介绍人家里。
于是,赵乐便毫不迟疑的迈开步伐,一溜小跑的往沟底紧赶。这时,从沟底飘来一阵男人的歌声。
你在山的那一边
我在这圪梁梁上站
叫一声妹子你没听见
哥哥心里胡盘算
山峁峁上看的远
你在那张了家的畔
叫一声妹子你没听见
哥哥心里实在想念
哎嗨,心中的妹子呦
唉呦,甚时能一搭里呦
甚时能一搭里,呦嗨嗨呦
……
歌声婉约而幽怨,听得赵乐心旷神怡,但他却一句都没听懂,他停下脚步,歪着脖子又认真的听了一会儿,还是听不懂,他只感觉舒心的好听。赵乐寻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大片白云一般的羊群在沟底缓缓的游动着,一个头扎白毛巾的男人肩担着一只长长的牧羊鞭不远不近的跟在羊群后面,不时地昂起头来悠闲自得的继续吼着他喜爱的凄美歌谣。
南天门上升起云
什么人留下人想人
山挡不住云彩树挡不住风
神仙挡不住人想人
你在东来我在西
见你一回真不容易
白天想你山疙蛋上转
夜晚想你胡盘算
……
赵乐边走边听,心中不禁对这里人的此种松散浪漫的游牧生活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羡慕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