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
安重华有些好笑。
打了夫君,来了娘子?
将她们再打走,接下来的该是什么人了?
屋子里的妇人们纷纷站了起来,围成一团躲到角落里,盖因三夫人马氏在桃城算得上威名赫赫。
马氏冲到安重华面前,“就是你把我家那口气得急火攻心,完事还将他丢到大街上?”
她张着血盆大口,安重华几乎能看到她牙缝间的肉丝。
她伸出袖子捂住口鼻,后退一步,鄙夷地看着马氏,一言不发。
马氏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手足无措之中,又夹杂着七分被轻贱的愤恨羞恼。
当即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就要往安重华脸上招呼!
好大的胆子!
堂中发出高低起伏的惊呼声,安重华皱眉,正要动作。
就见马氏极为夸张的往后倒退两三步,仰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嚎叫起来。
“侄女打叔母喽!哎呦我的命好苦啊!
当家的被人给丢到大街上,我这老婆子上门要个说法还要挨顿毒打!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哟!”
废话,胡氏唆使她来给安重华找不痛快。
可马氏也不是傻子,她若真动了安重华一根指头,哪还有命在,自然只能折中处理来要点好处。
安重华生平第一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安国公府的丫鬟们也是如此,俱都挤到门口来看热闹。
眼睁睁看着马氏从她脚下滚到门口,又从门口滚到那些夫人身边。
偌大的正堂,在她硕大的身躯对比下,竟透出几分袖珍感。
她失神想到,早知道就在后花园会客了,看她能滚到几时。
四夫人胡氏小心翼翼地绕过马氏瘫软在地的身子,走到安重华面前站定。
“族中两位叔母来你府上,你就是这般待客吗?若你父亲知道你如此顶撞长辈,不孝不悌,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女儿!”
安重华还没从马氏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道:“父亲不认我这个女儿,叔母莫非想替我尽孝?”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讥嘲,胡氏立即横眉瞪视过去。
她在桃城嚣张惯了,被她瞪视的人皆是脖子一缩,紧抿嘴唇。
见状,她才收回视线,一双眼睛因愤怒几欲喷火般地盯着安重华嚣张道:
“当日你父亲入京科考,正是族中这些长辈为他打点。你爹临走之前,老族长拉着他的手殷切嘱咐,日后出人头地,定要提拔族人。
没想到族里倾尽全力供养出的,竟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她腾出一只手,猛地将手中托盘上盖着的黑布扯开。
“如今你敢当着老祖宗的面,再说一遍这些数典忘祖的狂悖之言!”
黑布落下,只见那托盘之上,赫然是安氏老祖宗的牌位!
安重华目光一触,便勃然变色。
胡氏这招实在恶毒,实在下贱!
为了压制安重华,竟连祖宗牌位都敢煽动。
安重华原本置身事外的释怀和淡然,此刻通通凭空消逝,化作滔天怒火,像胡氏扑面而去!
她双目赤红,一字一句问道:“胡氏!你擅动祖宗牌位,叨扰祖宗清净,这件事,族长知不知情!”
胡氏丝毫不怯,头颅高昂,蛮横无比道:“我嫁给安烁祥多年,夫妻早已是一体。我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
“好!很好!”
安重华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感到无比愤怒的同时,也品尝到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望。
她本以为桃城安氏只是安逸太久,习惯伸手索取,失去了廉耻而已。
没想到,竟是从根上都烂了。
被一族视为传承的崇高圭臬,被无数后辈细心呵护的信仰,都能成为妇人后宅阴司的武器和工具。
这样的人,配做族长,配做族长夫人,配管理一族庶务吗!
她闭了闭眼,沉声唤道:“凌升!”
“拿我的帖子去县衙!”
胡氏趾高气扬的神情一顿,便听安重华声音无比凌厉地说出让她神魂一震的话。
“我要状告安氏族长安烁祥纵子私闯民宅,入室偷盗!若桃城县令不接状纸,我便一级一级上告!
幸好我这个二品县主的位份,告一个没有功名的庶民,想必是手到擒来,县令不敢拒状!”
胡氏尖声大喊:“你怎么敢!我是你叔母!六郎是你血脉相连的哥哥!”
安重华丝毫不惧她的癫狂之状,一字一顿,针锋相对:“你手中捧着的,是安烁祥的祖宗,更是安六郎的长辈!
你自己尚且毫无敬畏,血脉亲缘对你来说不过是可以利用的筹码,凭什么又认定我会将其捧在神坛之上!”
是啊,她自己都没了对宗族道义的敬畏之心,又凭什么笃定别人一定会让步?
她的愤怒仿佛感染了堂上其他妇人,看她悲愤的神情,人人都为她感到心碎。
前一刻,安重华还在侃侃而谈,要让安氏更加繁荣兴盛。
下一刻,就受到来自宗族和族长灭顶的羞辱!
一人用心良苦,宁愿舍弃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