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安国公高举起酒盏,“弟妹,今日母亲寿宴,辛苦你操持了。”
二夫人王氏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打理家事本是我分内事,当不得国公爷的谢。”
安国公将酒杯一放,低叹一口气,“往日国公府大事小情都有赖弟妹打理,只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不但大房两个女儿赐下如此显赫的婚事,二房的姑娘婚事也得人来操持,只靠弟妹一人实在难以支撑。”
他看向老夫人,摆出一副踌躇的表情:“依儿子看,大房这些琐事,实在不好再麻烦弟妹。重华和清儿嫁妆筹备采买、打理婚事这些事,不如让秋姨娘来帮忙操持。这些年她在儿子房中,也算老实本分……”
孙氏将手中筷箸重重搁在桌面上,叮咚一声脆响,打断了安国公的长篇大论,也打断了秋姨娘满脸的希冀。
“她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打理家事,更不用说重华和清和嫁的都是皇子。让一个姨娘来筹备,你将皇室颜面放在何地?”
安国公脸色一僵,虽早知会被拒绝,但这不留情面的话语还是让他心头升起恼怒。
他咽了口茶水,这才重新开口道:“母亲说得有理,皇家的婚事,的确不适合让秋儿来操持。不过威云的婚事,倒可以让秋儿来帮忙。等她熟练了,日后可以帮弟妹打打下手。”
孙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他在开什么天大的玩笑,“你莫不是喝酒喝坏了脑子?她一个姨娘,来操持安国公府世子的婚事?你将威云的面子放在哪?他还是你的亲儿子吗?
再者说,一个妾室操持婚事,被人知道了,还有谁愿意跟安国公府结亲?我看你是要毁了威云一辈子你才甘心!”
“祖母多虑了,”安威云朝着安清和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着孙氏淡淡道:“让秋姨娘来操持我的婚事,我并不介意。母亲去世多年,秋姨娘对我呵护备至抚养我长大,在我看来,跟我的亲娘也没什么两样。”
“你……你说这话,若教你母亲听到,不知该有多心碎!更何况,你认别人做亲娘,你可考虑了重华的感受?”
被孙氏点名,安重华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眸。
安威云那一番话实在太过荒谬,荒谬得她连嗤笑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感受着心底如针扎般的痛楚。
她很想问一问,安清和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可以对自己的亲妹妹置若罔闻也就罢了,就连自己的亲娘也可以抛诸脑后为别的女人让位。
这种狼心狗肺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哥哥?
连二房的人都能感受到安重华的难堪,安威云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死者已矣,生者才是最大的。这些年祖母压着,以我和重华不好议亲为由,不让秋姨娘扶正。如今我和重华的婚事都已议定,孙儿恳请祖母同意,扶秋姨娘为正室。”
安清和与秋姨娘眼中瞬间绽满狂喜。
这番话,任其他任何人来说,都不会让安重华有这般锥心之痛。
孙氏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嘴唇干动了两下,仿佛不知该如何应对才能破解这荒谬至极的局面。
她怜爱地看了一眼安重华,才重新开口,“妾室扶正,大户人家从未有过。你就不担心未来的妻子心有介怀?”
安威云看了一眼安国公,就见安国公神情中透着无法遮掩的沾沾自喜:“母亲不必担心,威云的婚事是我亲自议定,正是石侍郎的幼女石湘。她对我儿一腔痴心,必不会对秋儿扶正一事有微词。”
安重华眉心狠狠一跳,不由得开口:“大哥何时跟石湘定了婚事?”
安国公脸上的自得几乎要溢出来,跟安威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竭力做出淡然的神色,“石小姐对威云早就有意,今日为父亲自上门跟石侍郎议定了亲事,婚事就在两个月后举办。”
没这么简单!今日石湘主仆对安威云的反感不似作伪,根本不像父亲说的那样早就心仪。
安重华只觉浑身如坠冰窖。
她此刻才发觉石湘陷入了安国公父子的算计之中,而她恰恰就是其中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那头安国公还在侃侃而谈:“秋儿为我和孩子们操劳一世,如今儿女们都长大成人,清儿更加出息得很,要嫁给皇子。难道要让皇子妃的母亲,仅仅是一个妾室的位子?”
孙氏被他诘问得一窒,不由为难地看向安重华。
安重华此刻心乱如麻,远没有平日的镇定理智,只冷冷地甩出一句:“我不同意!”
安国公轻蔑地瞥她一眼:“长辈的事,没有你不同意的余地。”
安重华沉默片刻,径直起身离席,竟是未跟他们过多纠缠。实在是她如今满腹心神都被石湘的事占满,分不出一丝余力来理会其他事。
“雨娘,你去一趟石府,就说……”
雨娘倾耳凝神听着她的吩咐,却迟迟等不到下文。
“不,你去一趟胡府,问一问瑶仙……”
说来说去,总有些不妥。她脸色几度变换,最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罢了,将凌升唤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片刻后,凌升踏入一室沉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