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重华阖眼假寐,看都不曾看岑嬷嬷一眼。越是如此,越叫她惊惶不安。
到了凤鸾殿门口,安重华忽然轻声细语说了一句:“岑嬷嬷如今呆在安国公府,今次难得入宫,不如乘此机会去跟梨花姑娘见一面。”
这话说得中规中矩,却将岑嬷嬷惊得险些魂飞魄散!
“郡主玩笑了,”岑嬷嬷脸上原本的侥幸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行抑制的,面临灭顶之灾的恐惧。
安重华口中的梨花,正是皇后身边掌事姑姑李青的女儿。
安重华前世入主凤鸾殿,李青忠心耿耿随皇后殉葬,唯留下这个女儿。
安重华为表宽厚恩泽,自然要将这个忠仆的女儿好好对待。
便让她接替李青做了凤鸾殿的掌事姑姑,只日常并不怎么倚重她。
梨花倒也不觉冷落,领着掌事宫女的俸禄清闲得很,成日跟宫中的老人岑嬷嬷同进同出。
后来看安重华对她确实格外宽纵,言语间,也露出些许蛛丝马迹。
原来她跟岑嬷嬷,竟有磨镜之好。因安重华掌宫颇严,此等秘闻除了让她大感开眼之外,倒也没掀起什么风波。
加之前朝事忙,而安重华对待宫人并不严苛。
是以前世,梨花和岑嬷嬷过得尚算逍遥。
不过,若岑嬷嬷以为她性格软绵,想帮皇后压制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郡主,今日风大,郡主快些进殿吧。若受了冷风伤了身子,可就不美。”
岑嬷嬷见风转舵得很快,心念电转间,便换了一副彻底恭顺的讨好神色,就连腰都深深躬了下去。
“郡主乃国之栋梁,又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得格外注重身子才是。”
“多谢嬷嬷关怀,”见她低头,安重华也不愿将她逼急,“今日入宫觐见,有嬷嬷在身边提点,我也安心许多。”
一行人行至正殿。
这次皇后没在言语等候上过多刁难她,一见她,满脸喜意中透着高高在上的嚣张不凡。
“皇后娘娘千秋万福。”
任何时候,安重华都不愿在这等礼节小事上落人话柄。
“免礼吧。”
皇后骄矜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微微一扬,“飞云还有一月就要回临安了,他在边关数月之久,今日送了信回来,其中有信是写给你的。”
“说起来,赐婚这么久,也不见你关心他。”说到最后,又带出几丝不满。
安重华没接她的话。
这等内宅妇人的抱怨哀语,前世她做皇后时听了许多,已经练就了过耳不入心的本事。
“难怪皇后娘娘今日神采飞扬,原来是接到了大皇子的信。”
她笑着拍了一记马屁。
或许是她在皇后心中印象太过桀骜不驯,此刻被她神情温和,皇后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刻薄尖酸的话被她不自觉地吞了回去,也笑着道:“你也过来看看吧。”
安重华恭敬地上前接过信纸。
入目第一行:【大胆安氏,巧言令色逆道乱常!】
……
安重华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看得出庄飞云是在盛怒之下写下这封信。
算算时间,他写下这封信约莫是在朱蔚月前往双山之后不久。
写信怒斥安重华不守妇道,在朝堂之中抛头露面。
又斥她不敬尊长,对皇后娘娘没有孝顺之心,对宣平侯这个长辈失之尊敬。
更斥她自作主张,竟敢暗中涉政帮助朱家人获得双山兵权。
种种言辞几乎要将不忠不孝等帽子扣在她身上,更大言不惭指责她不修己身不配为皇子妃,勒令安重华在他回临安之前,自请辞官退出朝堂。
实在可笑至极!
皇后端起架子,无比威严道:“你也看到了,飞云对你擅作主张、不敬尊长、抛头露面、逆道乱常之举很是不满。
平日本宫对你训诫几句,你总是桀骜顶撞。如今你未来夫主亲自写信斥责你,你若还是这般不受教,敢不敬夫主,就不配做皇家儿媳!”
她坐镇后宫多年,训起人来气势极盛无比震慑。
凤鸾殿里丫鬟太监人人缩起脖子,生怕被她话语中的厉厉钢刀刮伤。
安重华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神情肃穆,叫人看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指责庄阳不敬尊长擅作主张,今日我斗胆问个明白。敢问庄阳哪一点当得起皇后娘娘的斥责!”
她……她好大的胆子!被未婚夫斥责、被婆母责难,竟敢不立即下跪请罪,反而敢当众叱问一国皇后!
实在大胆狂悖!
“大胆!你在朝堂上屡次与宣平侯府为难,内宅之中又不敬本宫赐给你的教养嬷嬷!如今在本宫面前还巧言令色妄图狡辩!今日本宫要重重治你的罪!”
安重华忽然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厌烦疲倦。
困顿于内宅后宫非她所愿,却偏偏有人以身份试图处处压制拿捏她,让她束缚手脚,不见天日。
难道,她这一生,要陷在一次又一次地争执、算计之中?
“皇后娘娘若觉得庄阳桀骜倔强不堪教养,不如回禀皇上,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