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庄明盛咳得脸愈发红,无端地显出无边艳色。
王兆架起的脚一收,身后披风扬起列列劲风朝他走去,“春寒料峭,殿下竟病得这般严重,还是快些回宫吧。你,去太医院请太医!”
庄明盛强忍住喉间不适,苦笑着道了声谢。
……
皇帝的雷霆之怒迅速在临安世家中掀起巨浪。
圈地一举,有姻亲关系的世家几乎都有牵涉,倒是安国公府,因与世家交往不深,反而独善其身。
是夜,临安世家灯火通明,传递消息的小厮络绎不绝。宣平侯府跟姜凡关系密切,牵涉最深,格外喧闹焦灼。
安重华一回府,安父身边的小厮便来请她去青山堂用膳。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云娘小声嘀咕了一句,“今日奴婢特意给郡主备下了蟹黄豆腐,郡主不如别去了。”
安重华轻拍了她一下:“胡言乱语。”
许是前几日她跟家人矛盾频生,对父兄略有些不恭敬,引得院子里的丫鬟都有样学样。可如今她已在朝中任职,若传出忤逆不孝的名声,便是将把柄递到他人手上,后患无穷。
一入青山堂,暖意袭来,安国公神情僵硬地斥了一句:“叫一家人等你,好大的架子。”
一家人?
安威云和安清和坐在他下首,安清和的生母,秋姨娘也穿着一身新衣,打扮得颇为娇艳坐在席上。
的确很是齐全。
“愣着干什么?看见亲长,还不行礼?”
让她给一妾室行礼?
安重华来之前便告诫自己,多忍让一二。可见着这一幕,心头怒火便如沾上了油星子,险些要烧干她的脑仁。
她站在原地冷笑一声,“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根本,父亲如此肆无忌惮,想必是已有致仕的心思了?”
安国公脸色僵起来,阴沉地瞪着安重华。
这个女儿,一日盖过一日的混账!
安重华瞥了一眼秋姨娘,“妾者,奴婢也,安国公府连奴婢都能奉为座上宾,他日莫不是要让奴婢出门待客?大哥口口声声要为安国公府在临安世家中挣下立足之地,没想到却如此不拘小节。”
安威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羞愤。
秋姨娘因生了一个会讨父兄欢心的女儿,素来得安国公高看几分,上桌吃饭不是没有过的事。
没想到安重华会揪着这点说事。
“好了,一家人吃饭,哪有这么多说头!”安国公沉着脸打断一触即发的气氛,之前行礼一说也无疾而终。“坐下吧。”
将他们讥讽一通,安重华才觉气顺几分,走到安清和身侧,露出一个极为冷淡的表情:“这是本郡主的位置。”
安清和瞥了一眼父亲和兄长,见他们脸上满是强忍的不虞,却无一人开口维护她。
只得咬了咬嘴唇,弱声道:“姐姐想坐这个位置,跟清和说便是了,何必对着父亲如此不敬。为人子女,孝顺双亲乃是本份,姐姐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便是在外头再威风又能如何。”
她噙着眼泪,似是有些哽咽:“姐姐平日在外不便尽孝,清和便在府中替姐姐承欢膝下,不想竟让姐姐误会了。”
说来说去,屁股似被黏住一般,纹丝不动。
安重华定定地看着她,忽而笑道:“你既然想坐在这里,便好好坐吧。”
转而看向安国公:“女儿还有要事在身,不便陪父亲用膳。父亲已有爱女承欢膝下,重华便如父亲所愿,替安国公府多挣些好名声罢。以免人人说起安国公府,只知父亲治家不力,不成体统。”
“站住!”安国公赶忙喊住她。
今日要她过来,本就是有事相求。
安父和安威云一人在少府监,一人在兵部,任的都是无足轻重的闲差。
今日安父那素来眼高于顶的顶头上司竟然亲自找到他,许诺他实权位置。素来爱钻营的安国公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交换的代价要经安重华之手,他也必然要办得妥帖。
“将位置让给你姐姐。”
安清和脸色骤然煞白,瘦削的肩头塌了下去,瘪了瘪嘴低声道:“女儿都听父亲的。”
秋姨娘也忙委顿扭捏地看了安国公一眼,扭着身子换了一个位子。
她二人的乖顺让其余人对安重华的厌恶愈发地深。
“如今可以入座了吧,再闹下去,菜都凉了。”安父极力控制,语气中仍透出几丝憎恶。
安重华施施然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安父也缓和了神色,“这道桂香蒸鱼是你最爱吃的,为父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安重华用筷子拨了一下他递过来的鱼肉,淡笑道:“多谢父亲记挂,哥哥素来爱吃鱼,女儿却是从来不吃的。”
……
安父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对上安重华嘲弄的双眼,只觉这顿饭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为父有事要吩咐你,”他硬邦邦道,“听说你在调查临安田地分封一事,替你着想,我特意找少府监郑公打听了一番。那些田地本是分给京郊庄户,可他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