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气得双目赤红,身体颤抖如风中飘絮,岑嬷嬷忙上前轻抚了她的背部,笑道:“今日出来这许久,夫人定然累了,让老奴送夫人回府吧。”
刘氏顺势搀着岑嬷嬷的手,连一声告辞都不曾说便往外走。即便如此,孙氏还是强忍着不虞跟在后面一路相送。
正如安威云所说,安国公府虽然爵位高,在这些传世贵族眼里,依然跟庶民一样上不得台面。
一声朗笑响起,朱蔚月带着十数奴仆捧着难得一见的珍宝入内,“听闻陛下钦点郡主任户部郎中的职,如此喜事,姐姐特来贺上一贺!”
昨日她出钱出力大费周章地替安重华造势,今日自然是来收回利息。
宣武将军府在边疆屡立奇功,此次凯旋,陛下有意封朱尧为镇国将军。外人看来已是烈火烹油之势,是以宣平侯夫人虽然不喜朱蔚月,却也只能避其锋芒,不敢如羞辱安重华一般当面羞辱她。
然,光鲜只是表象,这样堪称庞然大物的家族,数月后就会在帝王的猜忌之下分崩瓦解。朱蔚月身在其中,自然看得清楚。家中男子都在边疆,只能靠她孤身在临安打点。
前世朱蔚月走投无路之时,曾来找过她。只是一见面,她就失望摇头:“我大约是失心疯了,郡主不过是他人盘中棋,又怎能挽救大厦将倾之势。”
而此刻,朱蔚月意气风发,看向安重华的目光满是激赏和信赖。
“听说郡主有预言之能,西凉即将出兵来犯,不知朝廷可有应对之法?”
她这话算得上开门见山,安重华又岂会听不明白,引着她往小花园中走去,“朱姐姐想接下这桩差使?”
见她毫不遮掩地颔首,安重华接着道:“朝中武将尽出自朱将军门下,陛下即便有心布局,也无人可用。”
四周有凌升守卫,倒也不怕这些狂悖之言传出去。
“大庄正值用人之际,若有其他武将崛起,陛下定然龙心大悦。”
见朱蔚月仍有些不解,她索性说得更清楚些:“朱姐姐虽然也姓朱,但毕竟是女子,成婚后便算是夫家人。”
朱蔚月呆愣了半刻,反应过来后,立即在心中思索有哪些合适人选,能尽快将自己嫁出去。
按这说法,与朱家交好的人家中显然不行。必得跟朱家交恶,若能深受陛下信重,就更好了。
将京中男子过了一圈,一个俊朗如雪案萤灯的男子骤然闯入脑海!
她端起手中茶水抿了一口,将鼓噪的心跳声勉强压下,赶紧换了一个话题:“郡主许是不知道,昨日在醉仙楼怒斥女子恶习的姚星谷,陛下一大早发下旨意,钦点他入御史台。”
安重华诧异片刻,随即心中了然。当今皇帝沉迷制衡弄权之术,怎会放手让她大展拳脚。内宅中派人死死盯着她还不够,朝堂上也得有人对她紧咬不放才放心。
姚星谷此番倒算瞎猫碰上死耗子。
二人又闲谈几句,朱蔚月方才告辞离去。
云娘捧着册子激动地上前,“郡主,这位将军府的小姐好生大方,她送来的东西,比那些贵女送来的加在一起还要贵重!”
安重华接过册子:“行军打仗的武将本就巨富。”不然皇帝怎会如此处心积虑要除掉朱家。
余光瞥见岑嬷嬷快步走来,她不动声色地合起册子,低声吩咐云娘收起来。
雨娘追在岑嬷嬷身后:“嬷嬷慢些,郡主吩咐先带嬷嬷看看居住的院子,嬷嬷尽管看看有什么需要重新布置的。”
岑嬷嬷微微使力,甩开雨娘的手臂,走到安重华身前:“郡主,朱家世代行武,粗鄙不堪,若是老夫人和皇后娘娘知道郡主跟这等女子过从甚密,想必会对郡主有些微词。”
安重华笑意吟吟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并不反驳。
“再者,郡主房中的丫鬟也实在太没礼数。”岑嬷嬷满脸不痛快地横了一眼雨娘,“方才老奴要来郡主身边伺候,这小丫鬟却一个劲地阻拦。
老奴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到郡主身边来,岂有这些小丫鬟指手画脚的余地!”
方才她将宣平侯夫人送出府门,便想跟到安重华身边,探听朱蔚月上门的来意。谁料被雨娘在半路拦住,先是要带她看居住的厢房,再又说有许多事要请教,想方设法阻拦她近身。
雨娘扑通一声跪倒,双眼噙着泪花,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郡主恕罪,岑嬷嬷长得与奴婢过世的奶奶十分相似,奴婢一见就觉得亲切,一心只想和嬷嬷多亲近亲近,万没想到会遭了嬷嬷厌弃。嬷嬷不喜欢奴婢,日后奴婢定然离嬷嬷远远的!”
岑嬷嬷脸上的怒气顿时一窒。
这雨娘看起来一副浓眉大眼的憨厚模样,万没想到会说出如此油滑的推托之词。
安重华好似被她打动了一番,连忙将她拉起,搂在怀中细细密密安慰了一番。又回过头来冲着岑嬷嬷温声道:“雨娘年纪小,难免有些不稳重,日后还请嬷嬷慢慢教。今日她想必是对嬷嬷太过崇敬才失态,不知嬷嬷可否原谅则个?”
岑嬷嬷顿觉吃了只苍蝇般难受,极为艰难地牵起了嘴角。
这安重华,耿直之中却滑不留手,绵软之中却暗藏爪牙,实在难对付。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