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殿前,一群衣衫不整的黄巾军围成一圈,兴奋地盯着中心处两架正在比赛的马车。
“安皇后那匹贱马都输了三四场了,你还押她!”
“真他娘的晦气,输了三四场,老左还让她上场,老子以为她有什么秘密武器没上呢。”
烈日下,安重华费力地拉着马车,缰绳在她单薄的肩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贱马,给老子快点!”
见她越拉越慢,马车上攥着缰绳的壮汉怒不可遏地扬起马鞭,一鞭接一鞭地抽打着拉车的女人。
粗糙的马鞭划破脏污破碎的衣衫,在她旧伤交叠的背上划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安重华已数日未进粒米,被壮汉盛怒抽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后的马车车辕随之而落,在空中扬起细密难闻的灰尘。
“该死的贱马!”
眼见另一架马车已经到达终点,马车上的壮汉火冒三丈地一跃而下,抓起安重华的头发,逼迫她将头扬起,露出疤痕交错丑陋可怖的一张脸。
“这匹贱马输了这么多次,脸上都被烙铁烫满了,这次看要烙在哪里。”
那壮汉将她拖行至终点处,随手一丢,“老子看你是诚心输的吧!这铁烙印你不怕是吧!也是,已经这么丑了,多烙一个也没事。”
他走至迸出火星的碳炉前,选出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棍,“那这次,老子给你选个好地方。”
另一边侥幸获胜的妃子面无人色跪坐一旁,见烧红的烙铁离安重华的身子越发逼近,眼眶湿热,拼命咬紧嘴唇,才没落泪哭喊出声。
她们都知道,安皇后是为了保护她们这些妃子不受烙铁之刑,才会一次又一次故意输给她们。
大庄深宫寂寥,贵妃安清和一人盛宠。唯有皇后全力庇护,前朝后宫尽力周全,她们这些妃嫔才能苟且安生。
七日前,黄巾军攻破临安都城被破,陛下携京都世家逃窜离京,也依然是安皇后站在身前保护她们。
可笑,一朝天子被几个乌合之众赶得丢盔弃甲而逃,大庄王朝最后一丝颜面,全靠皇后安重华站出,替圣上死守九重宫。
而此刻,安重华却快要连自己最后一丝颜面都守不住了。
“住手!”
眼看那烧红的铁块就要往她胸口烫去,旁边猛地冲出一个人影,伏在安重华身上。
“啊!”
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安重华睁开紧闭的双眸。纵然被囚禁凌辱许久,她的眼眸依然如水洗过后的天空,坚韧而悠远。
挡在身前的雨娘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银光一闪,一柄利剑从她脖颈处划过。下一瞬,雨娘的头颅如断线的风筝般摇曳飞出,大片鲜血喷洒在安重华脸上身上。
这一幕,刺激得安重华双瞳紧缩。
九重宫被占,安重华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为护她相继被杀,只有雨娘一人还活着。本以为援军来后,能救雨娘性命,没想到……
那壮汉杀了雨娘还觉不够,举起烧红的烙铁再度往安重华身上烫去。
“住手!”
一道娇嫩如出谷黄莺的嗓子响起。
“皇上,你不是答应了我,只会以姐姐为质跟援军谈判,不会折辱她吗!”
安清和远远走来,焦急地攥着身旁褐袍男子的衣袖,脸上满是泫然欲泣的忧虑关怀。
待走近,看见安重华浑身上下无一块好肉的惨状,一张美若天山神女的脸如今丑陋恐怖如恶鬼,霎时在不为人见的角度,露出一个畅快的表情。
没想到,她这个素日端庄凛然的嫡姐,会有这般狼狈落魄的时候。
褐袍男子走上前来,揽住似乎被吓得战栗的女子,淡漠道:“我已经交代过,不会伤她性命。往日她仗着皇后之位苛待你,如今不过教训她一二。”
安清和勉强压抑着心头的兴奋,脸上却是十足的哀怨担忧:“皇上还是对姐姐好一点吧!玉阳侯安慕在河北剿匪,如今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是姐姐一手提拔,对姐姐最是忠心,见她如此惨状,必不会饶过黄巾军的各位好汉。”
她明着维护安重华,实则是在挑衅这帮乌合之众。果然,她话音刚落,那行刑的壮汉再次将铁钳烙在安重华的额头之上,滋啦一声。
安重华死死握紧双拳,忍住喉咙间溢出的痛吟。
“不会饶过我们?我们黄巾军已经攻占大庄都城,大庄皇后都是我们的阶下囚,还有谁能奈我何!”
“安贱马,你说,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我们皇上称帝霸业!”
他揪着安重华发髻逼她抬起头,烧红的烙铁距离她的嘴唇仅半寸之隔,一言不合便要烫断她的舌头。
安重华睁开半阖的凤眸,直视站在近前的黄巾军首领。
“称帝霸业?”
明明容颜尽毁,身上鞭痕累累烙痕处处,可那双清澈的眼睛依然满是从容尊贵,耀眼得仿佛不是躺在血和尘土之中,而是在中宫接受命妇朝拜一般端庄威严。
“明明是天煞孤星,出生克母,三岁克父,全家死无全尸。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此生注定,亲近者横死八方,所谋者功亏一篑!”
她声音嘶哑,仿佛被砂砾摩擦过一般粗嘎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