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外菜市口刑场砍上百人后,邢台下血流成河,弯弯曲曲流入提前挖好的浅坑。过半尸体无人收敛,皆有官兵用车拉到荒坡浅埋,莫说墓碑,连个坟头都没得。生前风光无限的两位刑部大员,误入歧途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警醒,这便是株连大罪杀一儆百的所要达到的效果。
不过此次观刑百姓们热议的不是血河、满地滚的人头和成堆的尸体,而是他们在刑场共通参与的大事——孟回舟临死之前犹不知悔改,痛骂姜二爷一无是处,姜二爷在台上痛斥孟回舟的十大罪状,然后高声问台下百姓,他姜枫可有长处,百姓们高声齐乎姜二爷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其声震天,白虎天降站在同穴山顶,仰头长啸,与百姓的呼声相和,孟回舟被天地正气震得七窍流血。
“是时,云开现日,浊气大清,日照云端,似有七彩祥云闪现!”呼延图说到这里,尤为激动。
姜慕燕惊讶地睁大眸子,“竟有七彩祥云?”
姜留示意丫鬟给说得口干舌燥的呼延图倒了杯茶,待他喝下后才道,“你观刑时,站在哪个楼的说书先生身边?”
呼延图这话一听就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还七彩祥云呢,姜留觉得七彩祥云上没站个猴儿,都对不起他喷出来的口水。
呼延图极为激动,“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此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城里能去的人都去了。不只说书先生,戏班子班主也也去了。某觉得不出半月,二爷怒喝孟回舟的大戏,就能在延福坊戏楼开唱了!”
姜留……她爹这二百五的行径被搬上戏台,会是怎么个情景?
站在一旁的赵奶娘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康安城戏班子的所有小生,连扮相最好的小白龙算上,他们的戏妆连二爷的一半英俊都及不上,哪个敢接这出戏,都得砸招牌。”
齐嫂也点头,“唱府尹大人或孟回舟的老生好找。”
“荣联戏班的郭海龙唱孟回舟,肯定能成。”提起老生,赵奶娘立刻有了人选。
姜慕燕很认真地问,“刑台之上,父亲痛斥了孟回舟哪十大罪状?”
呼延图嘿嘿着挠了挠头,“姑娘,在下就是这么一说……”
姜慕燕坐得笔直,吩咐道,“你将当时情景,一五一十讲一遍。”
“是。”呼延图去掉水分,把刑场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姜慕燕听得细长柳叶眉蹙在一处,仔细确认道,“父亲一直站在场边观刑?”
说起这个,呼延图也不得不佩服,“是。二爷一直站在刑台上,面对尸山血海,面不改色,眼都没眨一下!”
二爷不眨眼,是吓着了啊。赵奶娘一听就心疼了,“姑娘……”
姜慕燕轻轻点头,转头与妹妹商量道,“咱们今晚去姜家庄陪父亲吧?”
“好。咱们去请示祖母和母亲,然后回来收拾东西。”姜留道。祖母身体欠安,母亲怀着身孕,爹爹怕他带血煞之气回府,这三天要去庄子上住,姜留本就打算去陪爹爹的。
姜老夫人心疼儿子,恨不得自己能跟过去。她将准备好的压惊汤、安魂去煞符等物都交给了三孙女,细细叮嘱道,“你先去,待凌儿散学后再让他骑马过去,今晚让凌儿跟你爹一块睡。”
“是。”姜慕燕应下。
姜老夫人又对姜留道,“你身子弱,还是留在府中陪你母亲吧。”
姜留极力争取,“祖母,留儿现在比牛还壮实,身上还有于渊子道长给留儿画的符,可管用了。”
雅正也劝道,“娘,留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让她去吧。”丈夫是最喜欢留儿的,有留儿陪着他说话解闷儿,定能让他更开心。嫁进来这几个月,雅正已看得非常明白,若留儿不在,丈夫、燕儿和凌儿待在一处,怕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母亲劝得祖母点头后,姜留和姐姐带好东西被乘车出西城门,赶往姜家庄。日转西山时,姜松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也是跑到母亲面前,与她商量自己今晚去庄子上住,“二弟胆小又好逞强,儿实在不放心。”
姜老夫人却道,“枫儿早上出门前特地叮嘱过我,不让你和姜槐去庄子上。他说现在早晨风凉,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今晚养足精神,明日才能更好应对。”
五郎还小,三弟确实不方便过去。今日处置了安孟两家,明日早朝之上必定会有大动作,譬如御史中丞武云山参奏兵部郎中徐崇、御史大夫参奏国子监司业王访渔等,这些都与姜家有牵连,姜松确实要养足精神应对。不能出城看弟弟,姜松放不下心,跑去前院书房等江凌,想多叮嘱他几句。
待他到前院书房时,见三弟已经到了。江凌被大伯和三叔灌了一脑袋要如何关心父亲的办法,才得脱身出府,骑马赶往西城衙门。
姜二爷从衙门出来时,见儿子骑着青龙站在府门前,便问道,“你要去何处?”
江凌下马应道,“三姐和妹妹去了庄子上摘枣,儿想随父亲同去。”
他早上出府时叮嘱了母亲,让她不要放孩子们过去的,怎么俩丫头都跑过去了?姜二爷盯着儿子被太阳照得十分温暖的小脸看了几眼,才道,“为父不想骑马。”
江凌将马缰绳扔给姜财,“儿有事与父亲商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