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解她,对她不好,她会难过,会在心里埋怨他;他现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待她这样好,好到让她窝心,让她生出深深的自卑来。
现在的周涯如何配得上这样优秀耀眼的孟观行。
他帮她把两只脚擦干,又用毛衣和卫衣分别把她的左右脚严严实实地裹好,鼓鼓囊囊的两团,看上去很是滑稽。
老人家在旁笑着道:“这小伙子真是细心。”
“嘿嘿……”孟观行不好意思地冲着老人笑了两声,又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说,“我做错了事,正在努力弥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她。”
他在借机说给周涯听。
周涯转头看见乘坐的公交车快到跟前,抬了抬脚,别扭地说:“这样子我怎么走路?”
孟观行把两只运动鞋的鞋带系在一起挂到她手指上,“提着!”
他弯腰下去把她抱起来,“是21路公交车吧?”
还没得到她的回答,他已经跟在两个老人身后上了车。
司机大叔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看了他们好几眼。
俩人并排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周涯本不想让他送,但是她却突然改变了想法,让他再送她最后一次。
她家里的事情这才只是一个头,以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波折,把池引牵扯进来,已经够她愧疚。
孟观行自有他的阳光大道要走,他如果执意要进来插一脚,最后惹得满身泥污,她不仅怕他会轻视她,更怕到最后他还会怨恨她,厌恶她,甚至连回忆起都不愿。
如果走到那一步,她的世界里也许就不会再也任何亮色了。
周涯希望他很多年后,回忆起她时,她是彩色的,是动人的。
人有了遗憾才不会轻易遗忘,她不想让他轻易忘了她。
他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直至夜幕完全笼罩住这座城市,路灯亮起,车来车往的喧嚣也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被裹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到了一站,孟观行问道:“不是要转车?怎么不下去?”
周涯意外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却没有问,只说:“不是去池引那里,我要回我家。”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公交车一直开到最后一站,孟观行蹲身到座位前,周涯一只手提着鞋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他轻轻松松地把她背起来下了车。
站台离幸福家园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周涯给他指路,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
她轻轻把头侧到一边,半边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泪水渗进他的衣服里,少年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掺进这冬夜的寒气,像是加了冰的橘子茶。
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别,不再相见,周涯想,孟观行在她的记忆里会是橘子茶的香味,有温暖宽厚的肩背,在这一刻,替她挡下了所有苦痛,给了她生活下去的无限勇气。
他一直走到C幢4单元的楼下,周涯让他停下来,他才驻足。
她却没有让他放她下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孟观行,现在分别后,我们以后只是同学,好吗?”
他沉默片刻,说:“好。”
孟观行把她放了下来,他脱下自己脚上白色镶着天蓝色边的球鞋,蹲下来,把她左脚上的毛衣解下来,然后替她穿上他左脚的球鞋。
接着重复同样的动作,给她的右脚也穿上他的球鞋。
他站了起来,一手拿着毛衣和卫衣,另一只手从她手上把运动鞋拿走,笑着解释道:“交换。”
然后他便说外头冷,让她进去。
周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沿着黑暗的楼梯一路向上走,一直走到最上一层六楼处才停下来。
这小区的楼道灯不是声控的,在楼梯拐角处有一个感应器,需要伸手触碰,灯才会亮。
周涯站在顶楼处看着他,他脚上只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一会儿,有个中年男人经过,他上前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那个男人递了根烟给他,火光亮起,那个男人离开,昏暗的路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抽烟,眼睛看着面前破旧的居民楼。
周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熟练地像个老烟枪。她的一颗心疼得闷闷的难受,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孟观行站在原地抽完一根烟,抬眼定定地看向她的方向。他像是能看见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然后他转身离开,一步步远离她的视线,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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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周元骂了她,因为肖悦在,他没有再动手打她。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再也没有提过吴尚丛一家的事情,直到开学,周涯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孟观行回去后的第二天又去了北山别墅,他张口问李文玲要钱。
李文玲却有些意外,这儿子平时极少伸手问她要钱,都是她按时打到他的卡里,她又不是小气的人,何况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只要不用买房,哪里还需要额外要钱。
“要多少?”
他想了想说:“给我一千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