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宅子,就在朱雀坊。”
“哪边儿?”
“向东。”
按说像刘武这个级别的内官,是不配在邺城有外宅的。老了就在南郊寺人村等死,或者找个寺庙伴青灯古佛。但谁让人家干爹是后宫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如果说南城是富人区的话,那么朱雀坊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盘。
刘武的宅子不大,没有牌匾也没有门楣,绿瓦青砖松木顶。为了掩人耳目,宅子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杜鹃姑娘,水给你烧好了,我就放在外面了啊。”
刘武提来了一木桶热水,隔着屏风喊道。
“帮我拿进来吧。”
刘武瞪大了双眼,杜鹃就这么露出了带着水珠的湿发和光滑的肩膀,一股蒸腾着的雾气伴随着淡雅的桃花香味儿升腾起来。
“你不要再站起来了!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刘武手足无措地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
“怕什么,你不是内官嘛!”
“我…”
刘武声如细蚊,连忙跑了出去,又扯着嗓子喊道。
“忘了跟你说了,我还真不是阉人。”
一天之后,在城南郊的寺人村墓地里,新起了一座白石碑,上面刻着“先孝黄行之墓”。
名字是真的,而坟却是假的。不过在杜鹃心里,这座坟也算是新的了。毕竟她爹临死连个尸首都没见到,在徐村里是衣冠冢也不能立的。
卖身葬父的黄二妮没有了,冷淡无畏的杜鹃也没了,而在冯小怜的身边多了一个深受宠爱的女官金盏。
与此同时,周齐两军在汾河上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
“娘滴,还是没谈妥。他们咋就这么恬不知耻嘞,非要争那一亩三分地?”
斛律明月掀开营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冲着众将骂骂咧咧的。
“贼王八,心眼子小,龟壳子倒是挺大的。”
斛律明月的中领军将军皮景和调笑着,往桌子上搭了两条腿。
他眼瞧着已到知天命之年,却须发乌黑,脸上不带一条皱纹。周正的国字脸上,一双细长而又敏锐的招子忽闪着,好似一尊活过来的兵马俑。
“景和这句话俺爱听,要说这贼王八啊,还就守着那个水寨壳子。”
明月老头儿虽说脸上挂笑,可心头却恨得脚尖直捻地面。
“要我说,咱们反客为主,别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打过去嘛。”
一白发儒将拍了一下桌子,正气凛然地说道。
那儒将长着一张鹅蛋脸,吊眉卧蚕眼上沟壑纵横,却是梳着连鬓络腮长髯。看起来不怒自威,甚是威严。
“白延举啊,我的白老哥。咱们北边的这些个府兵向来都是善弓骑,也没有擅长水战的,你那马会水上飞啊。”
明月撇撇嘴,心说这白建老头儿自从呆在并州管了选拔官员的差事,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报!”
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娃娃,慌啥。慢慢说。”
白老将军捋了捋胡子。
“周贼郭荣部率艋舺数百,朝我军岸边驶来。”
“老将军,烦请走一遭?”
明月老头冲着白老头儿拱了拱手。
“那咱就看看这郭荣是何来历。”
白老将军起身,带着几个亲信将士走出了帐篷。
汾河不断天南流,天色无情淡如水。
清澈见底的汾河水裹挟着春日的风浪,一圈一圈地荡漾着,仿佛无穷无尽。河中间,百余艘松木船只排成长龙,一点点的靠近岸边。
白建带着三千弓骑兵悄咪咪地潜藏在高耸的水草后,只露出半拉身子。
“将军,他们来了。”
并州府的骑兵校尉凑过来禀报道。
“莫急,给他们来个欲擒故纵之计。”
白建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上的舟筏。
小船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岸边,却没有一兵一卒下船,反倒是一动不动的,离着河岸还有些许的距离。
“郭都督,这齐狗怎么没动静啊?”
正中间一只稍微大一些的主船中,探出来一张脸。他满面虬髯,浓眉鹰钩鼻,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厚实,一看就是个豪爽汉子。
“校尉莫急,他们定是以为成竹在胸,所以毫无察觉。”
只见郭荣都督,身穿一身包金边银盔银甲,剑眉星目,一尺垂髯。双手扶在窗台前,朝着岸上张望着,露出得意的神色。
“传令登陆!”
他一扬手,朝着身边的旗兵发下号令。
河岸上,白老将军却老神在在的跟身边的校尉打起了赌。
“你猜这一百个王八壳子里能钻出来多少王八?”
“这个数吧。”
那校尉伸出来两根手指头。
“少说也得加倍,四千。”
白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出来了,王八羔子都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岸上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艘艘木船上,周军的软鳞银甲水兵鱼贯而出,跳入了水中。这些人影有些瘦削,但浑身散发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