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又捶了两拳,鲜血顺着已经被打裂的砖墙流了下来。
是夜,月明星稀,在河岸边盘旋着一群乌鸦。
它们看到了河边那堆积着的八千无头尸体,不由发出凄厉的啼鸣。
这一声声啼鸣让这座姚襄城池变得更加恐怖,原本被解救了的姚襄百姓都关紧了屋子。
“都烧了吧。”
斛律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无头尸体,朝着高举火把的兵丁喊道。
火把照耀着,那些尸体的惨状就显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有一半的人身体被劈碎,有的人脑袋也被劈得稀巴烂,而且他们的身体上全部都布满了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至于火化尸首并不是斛律明月胸怀善心、有菩萨心肠,只不过这天气炎热怕生了疫病罢了。
“这就是跟我大齐作对的下场,这些周贼都该死!”
斛律明月这个硬了一辈子的汉子,偷偷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这场打了一年的汾州之战,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场战争是北周的贼王八蓄意挑起的阴谋。这场战争无非就是那宇文邕的野心作祟,还不是那句“黑衣做天子”的狗屁倒灶的预言。
至于什么强盗杀了孔城守将,屠了一城的周军。现在看,不过是个笑话。是什么强盗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大周守将。又是什么强盗屠了一城的军队而对百姓秋毫不犯。这些强盗无非就是周贼的诡计,用一城来换取一个能够侵略大齐的正当理由。
天亮了,不远处的太行山脉中开始燃起了袅袅炊烟。
就在这八千尸首的灰烬处始,慢慢堆积起来一颗颗浴血的人头。那一颗颗人头几乎都是双目圆睁的,仿佛在诉说些什么。
“奶奶滴,邪门儿。”
斛律明月毕竟不是第一次筑京观了,可遇上这种情况,还真是有点毛骨悚然。
“夯土,筑京观!”
这夯土就是古时候的筑墙技术,在没有糯米的时候,所有的房屋都是这么砌出来的。
士卒们先是在最下层叠放了许多稻草,然后在上面堆上那些带血的人头,又推来了一车车的黄土,随后就是一锤又一锤地把土砸实。
稻草混合着鲜血与脑浆慢慢地渗透堆积在坚硬的黄土里,就和用糯米糊窗子以及砌墙一个道理,只不过平日里筑城墙的是那些青石砖而已。
两个时辰过去了,黄土里堆了厚厚的一层的头颅,那八千脑袋几乎已经快被埋完,那些个挥舞着锤头的士卒早就已经麻木了。
那是一座用尸山血海堆砌成的高台,一座十五丈宽三丈高的高台。也许过上三五年,经过西北的风沙侵蚀,就会有无数的骷髅从黄土中冒出尖。狂风吹过,风穿过骷髅上的孔洞,就会发出如同阵亡的战士发出悲哀和痛苦的呼啸声。
斛律明月望着京观中的头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浓烈的罪恶感,好像这些尸首在向自己哭泣求饶,而他就是罪魁祸首一般。
可是他绝不后悔,这些个周贼要为大齐死难的将士负责。
他迈步踏了上去,脚踩着那些周军的死不瞑目的头颅。
在那座高台上,立着一块青石碑。
他跪倒在石碑前,将手掌贴到那块青石碑上,闭上眼睛。在斛律老汉的心底却闪过了一个个无声的画面和鲜活的面孔。
在那刚立起来的崭新石碑上刻着:“北齐右丞相斛律明月与周贼战于汾水之北,河之东岸。斩敌寇八千余,横死三城。以京观祭我大齐汾南英魂,重铸大齐荣光。
时武平二年三月上旬”
这一段石碑上刻着的文字,是斛律老汉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在他的心中,早已将这些个周军看成是罪有应得,而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他们赎罪。
“废物,都是废物!”
太极殿,朝堂上。
高纬咆哮着,把一卷写着汾南军报的绢布朝着丞相段韶扔了过去。
段韶捡起了军报卷了起来,也没有多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怒火。
“新蔡王的兵马都是猪吗!就算是猪,也得抓个几天吧!”
让高纬生气的并不是康胖子被生擒,也不是四万兵马全军覆没,而是自己的汾南已经危在旦夕了。
在高纬看来,这就严重地损害了他在后宫佳丽之前的面子,这会让他抬不起头来,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
“尚书台负责拟旨吧。”
高纬看向了和士开,平淡地说道。
和士开应了一声,拖着他那肥硕的身躯,似跑似滚地出了殿门,引得地动山摇的。
不一会儿,从殿门外跑过来一个尚书郎官。他坐在一旁的桌椅前,研好了墨准备下笔。
“着左丞相段韶为平汾大元帅、太尉高长恭为副元帅领亲军五万、京戍营五万即日驰援汾州,不破周军,不得回还。”
“陛下不可!”
韩长鸾这个尖嘴猴腮的权臣,纵然在朝堂之上危急关头依旧没憋好屁。
“韩领禁军,有何不可啊?”高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色。
高纬准知道他得用老一套来搪塞自己,但这朝堂之上,他不敢也不可能这么说,不然会被那些个忠贞之臣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