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桩挑刺着。冰冷的月光照在他佝偻的腰背上,几缕银丝发出明晃晃的光明。
木兰站起身,抽出墙上的铁剑。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剑把织机劈成了两半。也从床底下,翻箱倒柜地找出来来一个红漆木箱子,劈开了上面的铜锁。
那柜子里放着她的铁甲,自从十五岁之后便再也没穿过了。她抱起了铁甲,轻声呢喃道:“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时候。这几天,木兰总是借着出去买针线、买胭脂水粉的由头,逛遍了全县的店铺。她以为老父亲不知道,可殊不知两人去了同样的铺子,买了同样的鞍辔。
木兰一夜未眠…
四更鼓,夜已深。
她卸掉了铜簪、铜钿和各种首饰,脱掉了衣裙。用白麻布紧紧地缠住自己的胸脯。穿上白色的内衬,套上了黄色的内织和铁甲。把披散的头发扎成了高髻,戴上了银盔。
当她背着包裹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听到了老父亲的声音。
“丫头,别逞强,往后躲。蠕蠕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
木兰的眼睛里留下来两行滚烫的泪珠,点了点头,带着哭腔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黑鬃马,朝着军营赶去。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那个身影。那个佝偻着身子,在漆黑的夜里喊着杀的倔强老头儿。
她知道,她是为了他的荣誉,为了他的一切而活!
第二天,整整两千个士卒列队站在县城外的大营中。木兰因为顶了花弧的名号,站在一个百人方阵的前方。
“第一千户,第四百户花弧!”一名校尉站在点兵台上,手里拿着一沓子花名册和毛笔,挨个核对着这两千人的名字。
“有!”从行伍中传出一个别扭的清秀声音。
那校尉抬起头,打量着右前方方队的那个百户。只见他皮肤白皙,一字细眉。杏眼圆睁,齿白唇红。若不是穿着一身铠甲,还有那身英武的气质,俨然就是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可这名册上说,花弧今年五十八了。”那校尉面带疑惑,凝视着那个百户。
“我叫花雄。家父年迈,不便出征。”他一脸严肃,挺了挺胸膛,见到那校尉盯着他,于是又缩回了肩膀。
校尉点点头,继续核对着手里的名册。
是年五月,北魏小皇帝,二十一岁的拓跋焘在洛阳南郊点兵马六万,向东亲征蠕蠕国。
六万人浩浩荡荡,就这么向东缓缓地走着。本是五更天,趁着夜色还未退却。小皇帝志得意满地坐在车撵上,六匹披着铜鎏金重甲的红鬃马喘着粗气,在黄河岸边飞奔着。
花木兰就这么呆呆地骑着马,耳边传来黄河咆哮着奔腾着流水四溅的声响。她寻思着似乎离家还没有一箭之远,便向西南放望去,可除了浩浩汤汤的大河,什么也看不到。
黑马低下头,咬了一嘴芦花。天空征雁两行,木兰突然觉得脖颈子一凉,原来是几片霜花爬上了铁甲。她抚摸着铁甲的内衬,两行清泪不由得流下了面庞……
"木兰!"恍惚间耳畔传来花弧的呼唤声,她抬起头。
“丫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别让别人说我花家出了孬种!”
木兰咬着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百户,咋了?”身后的一个什长问道。
“没啥,沙子迷了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揉了揉眼睛。
那个什长笑了笑,道:“俺还以为你想家了,俺也想家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马头。
花家,花家!
花木兰听着身旁的风声,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来。那是她的家啊,她的故乡!那个在寒风中等待着她的院子。可如今,她却无法回头了……
虽说她早就卸掉了妆造。可在行伍中行了十多天,依旧觉得香粉扑在脸上,腮红印在脸颊。虽说是打小如男儿养,可过了三年多的女儿生涯,突然间又换回来,仍然觉得不适应。
下了马,见了别人,只好弯着腰弓着身子。虽然说胸前已经添了束缚,可还是挡不住那一团子赘肉往外窜。倒不是害怕那些兵痞子调戏,只是怕这档子事情败露,老父亲又要受熬煎。
说话之间的功夫,已经离了黄河岸,越发的向北行。翻过了青山万点,荒茫的平原,不等着快马加鞭,就已经来到了黑山边塞。
北魏关隘,四十余座。都是易守难攻,雄壮挺拔,而土门关则是其中寥寥之极。
木兰抬眼望去,眼看的眼前却是红砖黑瓦的一座城池,光是城墙就有五丈多高。眼看得城墙之上,一守将却是穿着破衣烂甲,但还是不胜的威严。
那守将一看到皇帝的车撵,却是喜不自禁。赶忙连滚带爬着下了城墙,又奴颜婢膝地五体投地,连磕了九个响头。
满脸谄媚说道:“土门关守将恭迎陛下!”
小皇帝哪里敢还让他镇守在这儿。光是这三年,破黑山而出的蠕蠕国铁骑一年能来个三四趟。烧杀抢掠是无恶不作,就好像是回家了一般。
拓跋焘一怒,拔出手中的鹿卢剑。其实这不是真的鹿卢剑,只不过历代的帝王侯爵都带一把,也就这么叫了。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