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城外。
刘备身着一件黑色披风,肃穆庄重,和陈宫、关羽等人登上高坡,观看地形,商议民生恢复事宜。
站在刘备身旁的陈登,手持州民册,一字一顿地说道:
“淮南城内百姓登记在册有四万两千八百人,实际今年来因旱灾、蝗灾、饥荒外逃、躲避战乱,及饿死之民,占去大半,目前所剩仅有一万一千余人。而目前淮南城内所有的粮食加起来,仅够城内州民食用六个月。”
此语一出,关羽和高顺面面相觑。陈宫也倒吸一口凉气。
刘备更是悲从中来。
也就是说,此处剩下的州民仅为四分之一。
如此河山,袁术居然能够坐在金殿上安安稳稳享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均田情况如何?”
提到这个,陈登的脸上微露凝重之色:
“将所有田地均分后分给州民的政策,必然大受州民欢迎。不过......”
刘备闻言,转身看着陈登,接过话来:“不过,淮南城内的豪贵之家很不满意,对么?”
陈登脸垂了下去:“主公明察秋毫,正是如此。”
刘备深深叹了口气,这也是个问题。
土豪贵户每逢周遭兵乱,就会将无主荒田收入囊中,如今要取出来均分,便是动到这些人的底线,必然阻力重重。
当时在小沛,地处豫州和徐州交界处,常年兵荒马乱,大户早已逃离。所以均田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如今淮南却有所不同。
正想着,远处一大队人马,黑压压地从远处匆匆驰来。
刘备一看,微微笑了。
来的正是张辽的大军,护送着苏哲和糜竺。
苏哲望着远处的刘备,想起刚才远远听到的对话,心里暗笑。这有何难?
刘备笑着对众人道:“军师、子仲、文远,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
张辽翻身下马,对刘备拜道:
“幸不辱使命,将军师和糜别驾安全送达!”
刘备笑着拍拍张辽的肩:
“事情交给文远将军,我是放一百个心!”
刘备看到糜竺,心里安定了不少:
“子仲,又劳你大老远跑一趟了,你付出那么多,我却无以为报,实在心中有愧。”
糜竺莞尔道:“为刘将军出力,是我糜家的荣幸!”
刘备感激地看了看糜竺,不知道说什么好,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糜竺笑了,也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两年前,也是秋季,曹操发兵要血洗徐州,徐州牧陶谦差遣他到北海求救兵,刘备答应出兵,二人当时就用这个动作做了约定。
二人都笑了。
刘备的目光再转向苏哲。只见他着一身青衫,立在马旁,微笑看着刘备。
刘备心里一暖,百感交集。
自从上次射杀吕布之后一别,虽然不过十几天,却如同相隔经年。
一个单薄瘦弱的年轻人,让他终于坐拥两州之地,拥有了可以谋取天下的起点,心中怎能不感激涕零?
仅仅靠着两个锦囊,便得了淮南,天下谁还能有这样的神鬼莫测之才?
刘备缓缓走向苏哲,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了苏哲肩上。
苏哲感受到披风还带着刘备的体温,心中暖流乍起。
“军师......”
刘备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人相助你夺下两个州,这样天大的功劳,说什么都听起来像敷衍。
而且更重要的是,军师的晕倒很可能和逆天而为有关。
而军师应该也是知道,他此番帮助刘备诛杀吕布,更改了历史,是逆天的举动,必遭此一劫。所以才提前准备三个锦囊。
刘备最终什么都没说,将千言万语藏在眼底,微微垂眸,郑重拱手,深深地躬身大拜,给苏哲行了一个大礼。
晚秋的风,拂过身旁的淮南城,将远处的树林吹得沙沙作响。
苏哲哑然,就在那一瞬,他懂了刘备。
他读懂了在漫长无望的岁月里,刘备隐忍到血液里的无声呐喊。
他读懂了在那双不动声色的眼里,有一鸣惊人喷薄而出的万丈锐气。
他更读懂了在那庄严肃穆的身形下,刘备澎湃于胸的无尽感激。
苏哲想要扶起刘备,刘备却一动不动。
一个就这么扶着,一个就这么拜着。
众人噤声,不敢言语。
时间在这一刻就像是静止了。
所有人都静静地见证了这一刻。
又一阵风来,刘备终于抬起双眸,望向苏哲。
眼中光芒点点,似是有泪。
而苏哲眉眼如星,双目浅笑,比天边的万里霞光还要明媚亲切。
刘备缓缓起身,吸了一下鼻子,要拍苏哲的肩,却又放掉了几分气力,才轻轻拍下,对众人笑道:
“走!我们摆宴!军师!子仲!请!”
众人笑了起来,一齐进城。
陈宫走在人群中,回想刚才的场景,感动不已。
一个天才军师,一个贤君明主。
一位晕倒之前都还在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