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正迟疑着,外边忽地有下人传了一声:“户部尚书苟谨询之子,苟修皓苟公子,方才递了名帖来,说是应二爷之约,来府里赏紫薇花。”
南老夫人便皱了眉:“如今府里尽是些女眷,如何能见男客?”
沈氏却道:“既是二爷约下的客,如此轻率便打发人家回去,未免有些失礼。依妾身看,不如由妾身领着,芷君跟雨柔戴了面纱,引苟公子去后园游赏一番,也就是了。”
沈老夫人叹了一声:“由着你罢。”
南芷君微微笑着,并无异议,反倒是南雨柔撅着小嘴,略有些不情不愿的,只是瞧在沈氏的份上,也未多言。
当下几人便告了退,出了皓梅堂。沈氏与南雨柔有意走得快了几步,把南芷君抛在后边,南芷君亦不着恼,有意放慢了步子,细细寻思着。
苟谨洵,户部尚书,处世圆滑,八面玲珑,乃是慕容彦藏得最深的几张底牌之一。前世之中,夺嫡最为关键之时,原是太子党的苟谨洵忽地调转枪头,反戈一击,转投慕容彦旗下。据传太子知晓这则消息时,当场便被气得咯血晕厥过去,几乎失了半条性命。
至于苟修皓
,不过是个寻常公子哥儿罢了,在南芷君心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是,此时苟修皓登门造访,又有何用意呢?
是苟谨洵的意思,还是慕容彦的意思?
苟谨洵与南府平日里并无往来,大元建国之后,元武帝便有意分化文臣武将,南家大房子承父业,可二房却是走的文官路子,二房南采臣乃是当朝太常寺卿,与苟谨洵倒还勉强能有些联系。
说来可笑,南采臣一心求学,好容易成了正三品官员,没成想,却成了个蝙蝠般的人物,飞禽视他作走兽,走兽视他为飞禽。文臣讥讽他的出身,武将却又将他当作外人,于是乎,南家二爷逢年过节的,处处皆是少不得一番打点。若不是沈氏掌着南府中馈,只怕二房连吃穿用度的银子都要吃紧了。
只是,苟谨洵平里日瞧着团团和气,心性却是极高傲的,苟修皓此番前来,绝不是苟谨洵的意思。换言之,苟修皓前来,其实是受的慕容彦的吩咐?
南芷君心中一惊,步子却丝毫不乱,稍一定神,眸中又转为淡然。
不过见招拆招罢了,无妨,无妨。
前头沈氏却细细与南雨柔说了一番,
南雨柔这才回嗔转喜,轻轻扯着沈氏的胳膊晃了一晃,娇声道:“好娘亲,你怎的不早些与女儿说了,若是早说此人是六殿下的心腹,又何苦女儿气苦了这好一阵子。”
沈氏对这个心肝最是疼爱,当下又是温声哄了一番,这才回头催南芷君走得快些。三人并作一处,去了后园,早有小厮前去通报门子,将苟修皓引到后园,此刻苟修皓怕是已经候了一阵子了。
南芷君佩了副浅绿面纱,略有几分活泼却又不甚张扬;沈氏挑了副白色面纱,正合她知书达礼的气质;南雨柔则是一副玫红面纱,越她衬得她娇俏可人。
三人来了后园,月季、茉莉、百合、山丹、美人蕉、晚香玉,一簇簇花开得正盛,府里下人又是修剪得宜,便显得愈发好看。三人在园子了转了几遭,正瞧见一名青衣公子哥儿背朝着三人,正俯身细细嗅花。听得身后响动,那公子哥儿便转过身来,团团作了一揖,口中连称“冒昧”。
这公子哥儿相貌不过寻常,一身打扮却是贵气的很,烈日之下,身上金珠饰品俱是映着阳光,整个人便分外显眼了。南芷君微俯着脸避着阳
光,心底却知那公子哥儿,自然便是那苟尚书的嫡子,苟修皓苟公子了。
沈氏笑着上前:“哪里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听二爷常夸赞公子一表人材,今日见得,才知二爷所言不虚。”
那苟修皓咧嘴一笑,手中折扇故作斯文地扇了两扇便又合上,正欲倒插进颈后,却又察觉此举似有不妥,便又干笑两声,往袖里一抛。此举落入南雨柔眼中,心中登时愈发不满起来。
想那六殿下多么潇洒风流的人儿,怎的心腹却这般粗鄙。
苟修皓也觉出些尴尬来,又绕着那花树走了一圈,有意卖弄胸中才学:“这紫薇花,小生倒是识得的,这偌大个京城,怕是再无哪家的紫薇花开得这般盛了罢?”
话中恭维之意再明显不过,南雨柔虽是心中不快,却想着多表现一番,以此博得慕容彦的注意,是以稍一思量,便接口道:“苟公子只怕不知,这紫薇花还有个别名,唤作‘百日红’。”
“‘百日红’?”苟修皓稍一愣神,却又猛地抽出折扇一阵开合,发出声声响动:“只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花倒好,偏是要凑这‘百日红’。”
“苟公子只怕还不知道呢,咱们府里还有几丛自南蛮得来的‘千日红’,比这‘百日红’便又是更加胜上一筹了。”南雨柔虽仍是那幅娇娇弱弱的模样,语气中却多少带着些骄矜。南芷君不动声色,心底却是却舒了口气。
果然,年幼到底是年幼,沉不住气。
一干人在园子里赏玩一阵,日头灼人,众人便出了园子。原以为那苟修皓即时便要出了府去,谁料南雨柔却念起她的筝来,说是平里里也没个听众,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