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人推开,来人进了门,又反手将门轻轻合上,恭恭敬敬地垂手立着,低声道:“爷。”
紫金香炉内焚着上好的龙脑香,烟雾袅袅,香炉后边是一席软榻,软榻上置着一张小几,阳光从漏窗内洒进来,照的小几上的棋盘,熠熠生辉。
锦袍少年倚在软榻上,一手笼在袖里,一手拈着枚黑子上下抛动,眉目间尽是轻松写意。而那与他对弈之人则是蹙紧了眉,似在苦苦思索。恰巧此时外头来人,那对弈之人便松了口气,苦笑认输道:“爷的棋艺,十九是万万不及的。”
锦袍少年一挑眉毛,横了十九一眼,抬袖拂乱棋局:“下次可不许再让得这般明显了。”
十九闻言,缩了缩脖子,他不敢迎上少年目光,忙扭过头去,朝着来人干咳一声:“爷吩咐的事,有什么眉目了?”
“六殿下的事儿,出了些岔子。”来人此时才仰起脸来,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孔,若是南芷君在此,便会惊觉此人便是那名先前欲沏茶与她赔礼的茶棚主人。
“十七这一手易容术,当真是一绝。”锦袍少年赞叹一声,复
又问道,“慕容彦那家伙平日里不是自负智计颇深么,今日却怎的出了这般岔子。莫不是那南家大小姐不解风情,教慕容彦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十七伸手在脸上一抹,那张面皮便被扯下,露出一张五官清秀的脸来。听得锦袍少年发问,十七眉眼间便是掩不住的笑意:“六殿下也不知从哪找来三个闲汉,竟是唱了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六殿下这算盘原也打得不错,只是好巧不巧,南大小姐身上竟是佩了只臭气熏天的药囊。这药囊口子封得好好的,嗅不出气味来,六殿下便把药囊误当作香囊,揭开口子狠狠地嗅了那么一嗅……哈哈哈哈。”说到此处,十七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先前刻意变得粗哑的嗓音此刻亦是清越好听。
只是,十七放声笑着,笑声却是越来越弱,终于,十七尴尬地朝锦袍少年眨了眨眼,极无辜地道:“不好笑么?”
锦袍少年蹙着眉,不发一语,一双清冷的眸只顾在十七身上打量。十九倒是不住吸着鼻子,半晌,十九狐疑地道:“十七,你……你这是从何处沾染来的气味。”
十七一脸茫
然,将袖子递到鼻子下一嗅,却没嗅出个所以然来。正思索间,却又想起一件事物,忙从袖里取出一只黑色药囊,邀功似的笑道:“爷,这药囊初时还有些气味,不过时间一久,气味便自行散尽了。小的生怕自个儿有什么思虑不周之处,便作主将这药囊取了回来。爷若是用得着,便用,若是用不着,日后遇上六殿下,也好羞辱于他。哈哈哈哈……”
“滚!”
锦袍少年一甩袖子,留下十七一头雾水地杵在原处。十九掩了口鼻上前劝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这点道理也不懂么?真是,臭得要死,快寻个澡堂子好生洗浴一番再回来罢。”
说着,十九又摸出些散碎银两,胡乱塞入十七怀中。十七怀里揣着银子,懵懵懂懂地出了房。十九这才舒了口气,正欲回榻上,却发觉那黑乎乎的药囊被十九遗落在案面上,阵阵恶臭兀自浓烈得很。
当下暗叹一声倒霉,十九拾过药囊,便打算扔出房去,榻上那锦袍少年眸中却是闪过一丝精芒:“且慢!”
十九捧着药囊,却听闻锦袍少年幽幽说道:“且取那药囊来,与我
看看。”
——
撇开糖醋鲤鱼不谈,南芷君只点了三四样清淡菜肴,毕竟两名女子,实在吃不得许多。
杏雨待南芷君先动了筷子,这才尝了一口糖醋鲤鱼,醉仙楼的糖醋鲤鱼,色泽金黄,外焦内嫩,酸甜可口,香鲜味美,的确称得上是一绝。
南芷君前世乃大元皇后,什么珍馐美食不曾尝过?这醉仙楼的糖醋鲤鱼在她看来,不过觉得味道尚可。杏雨则不然,一口鱼肉吃得唇上沾了不少酱汁,乌溜溜的眼睛兀自眼巴巴的望着盘中鱼,如若不是顾忌着做婢子的本分,怕是立时便要大快朵颐,那模样几如贪食的猫儿一般,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我胃口小,你尽管随意些。”南芷君笑着吩咐一声,杏雨这才宽了心,朝南芷君娇憨一笑,埋下脑袋专心与那糖醋鲤鱼对阵厮杀。
南芷君以手支颐,此情此景,不觉莞尔。随即,又敛了容,静静沉思。
若是记忆不曾偏差,大元十九年十一月初六,九皇子慕容绝薨于霜华殿,享年十七。
十一月初五晚,九皇子慕容绝于醉仙楼设宴,大醉,次日,六皇子慕容彦前去霜华殿与
慕容绝弈棋,下人入房通报时,却发觉慕容绝卧在榻上,手足冰冷,已然薨了。
此事震动朝野,皇帝大怒,由大理寺彻查此事。大理寺所得出的死因,却是慕容绝因酗酒过量而生生醉死,此等死法,委实是有损天家颜面。是以,元武帝非旦对九皇子丧事态度冷淡异常,就连九皇子生母,原先极受元武帝宠爱的萧贵妃亦是受了冷落,从此便不大得宠了。
九皇子一系,就此土崩瓦解,而慕容彦,亦是少了一大劲敌。
南芷君蹙起眉头,陷入深思。前世她一颗心只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