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陆观弈:“你问问陆将军就知道了,他们在边关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你这里多让利一点,边关的士兵就好过一点。”
倒不是他在叶崇明表示已是成本价时还要往下压,实则黑茶对大晋与大金的关系影响重大。
草原只能牧牛羊,不能种植粮食蔬菜,草原人就只能以肉食为主。他们缺乏维生素等营养物质。茶叶不光有维生素等物质,还能助消化。他们虽然不懂这些,但喝了茶能让身体舒服。
故而草原人“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他们为了茶,甚至能发动战争。
滇黔川那边虽有茶叶运往大金,但产量不大,且那里都是各族聚居,十分排外,朝廷难以掌控。往年为了那里的茶叶走私和纳税问题,当时官兵与各族时有冲击。
现在叶家竟然制出了黑茶,黑茶的味道比滇黔川所产的茶要好,且还是一家所制,产量极大,最重要的是这茶还耐贮藏,不会像其他茶一样,放到第二年就变成了陈茶,这茶是越存越好。
到时候朝廷将黑茶运到边境,大金经济好时就把茶价上调,大金经济不好时就下调,以此来控制大金,获取边关安宁。
因此如果黑茶的价格能更低,朝廷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大。
况且无商不奸,叶崇明说这茶的成本价是三百八十文,在陈震看来,这个价钱再往下砍一半应该才是黑茶的成本。
但叶崇明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人无从下嘴。陈震没法,只得把主意打到叶雅茗身上。
叶雅茗在陈震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时,身上的警报就被拉响了。
此时她满脸惊惶,似乎在这满屋子官员和一众叶家男子的屋子里被忽然点名受到了惊吓。
她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陈大人,我……”
“坐,坐下说。”陈震满脸亲切朝下压了压手。
叶雅茗知道不能演得太过。往后她还要跟朝廷官员打交道,成亲后还得去京城。演得太过了容易崩人设。到时候陈震发现被愚弄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话地坐下,定了定神,这才开口道:“您也知道,茶叶本身的味道是苦涩的,老叶老梗的味道就更为苦涩。要把这苦涩的老叶老梗转化为甘甜醇厚的黑茶,其中不说别的工序,只说渥堆发酵这一项,就要经过两三个月的制作,稍一不留神这茶就毁了。”
“这其中的人工不必说,便是原料的损耗也是极大的。且不说茶叶生长、护理、采摘,只说这制茶工的工钱都不便宜。我祖父说的,真的就是成本价了。要是再降,我们就亏本了。”
“如果只做今年一年,便是亏本,能为朝廷出力,我们也很乐意。问题是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一旦定下,就得年年如此。这实在不是我们能承受得来的。陈大人,还请您体恤。”
本来陈震以为叶雅茗少不更事,能在她话语里抓住漏洞压价,却不想叶雅茗竟然口齿伶俐,一番话跟叶崇明说的差不多,还说得十分的情真意切,说得陈震呲牙。
这叶家一个两个的,都那么难搞。
“再说,如果我们本都保不了,做得越多亏得就越多,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我们可能每年就上交最低限额了。可这茶,朝廷还是希望越多越好的吧?”
这话算是切切实实击中要害了。
这茶价高点低点影响不大,毕竟朝廷是要加价卖给大金的。可量少的话,不能满足大金的需求,拿捏大金的力度就小了。
陈震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吧,那就三百七十文一斤,每年供应量是十五万斤到二十五万斤,可以吧?”
三百七十文,是叶崇明没顶住陈震的压力,往后退了一步给的价钱。
听到这个数字,他回头心虚地看了孙女一眼,眼里满是愧疚。
这样子落到陈震眼里,再联想到开始叶崇明咬死的三百八十文,陈震便知三百八十文应该就是叶家的成本价了。
一斤亏十文钱,二十五万斤茶就亏两千五百两银子,这在能从龙井等茶中赚钱的叶家来说不算什么,而这是他能从叶家手里为朝廷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叶雅茗既然开了口,便没再缩回去,接口道:“三百七十文是成本价,朝廷不能再让我们纳一次税。另外,我们的茶会在临安、徽州、闽州生产,你们到时派人到那边去拉,我们不包运输,也不承担茶引费用。”
如果不是看到叶崇明那愧疚的眼神,叶雅茗那番威胁也击中了要害,陈震或许还要在这方面讨价还价一番。现在他确定叶家是在做亏本买卖了,又有叶雅茗的威胁在,他自然不好在这方面再计较。
真要逼得叶家过不下去,断了黑茶的供应,或是供应的量不足,他不光不是功臣,还成了罪臣。
他爽快道:“可以,就照叶姑娘说的办。”
于是双方签署了合约。
签署完合约,陈震很愿意给叶家卖一个好。
他道:“你们既与朝廷做买卖,这茶还是运往大金的,我会替你们上书,请求朝廷予你们一个皇商名头。不过朝廷给你们开恩,你们也要时刻谨记国家利益,一定要把黑茶制好,千万不能偷工减料,糊弄了事。一旦交上来的黑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