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说不能讲一些不吉利的话,杨晓现在真的笑不出来了。
“你振作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妈还是你妈,你爸还是你爸,”徐琛瑾也懒得再管他,只是沉声开口,“这是不变的。”
“变了!”杨晓猛地大叫一声,他像是霎那间醉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子虚浮,“什么都变了!他们都要有自己的新家庭了,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什么都交代了,我妈过完年就要结婚了,我爸也有相好的了。”
“等他们组建了新的家庭,我去哪儿呢。”杨晓鼻子一酸,他曾经最信任的一些东西正在随着眼泪的落下而一点点破碎。
他极迷茫地睁大眼睛,缓慢地张望着,说:“我该去哪儿呢。”
徐琛瑾想说些什么,杨晓却一屁股又坐了回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他,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来:“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胡说,你起码还有爸妈,他们瞒着你,说明也是顾及着你,怕你伤心,我们才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表面看上不一样,其实都差不多。”杨晓咽下一口辛辣的酒液,缓声道:“明明爸爸也还是爸爸,妈妈也还是妈妈,可是家却散了,哪里才是我的家呢?我的家分裂成了两个家,我夹在中间,成了谁都不愿意带走的拖油瓶。”
“杨晓!”
徐琛瑾忽然喝了他一声,喝得杨晓一哆嗦,他不满地道:“干嘛!没聋!”
“我问你,你是拖油瓶,那我是什么?”一句话,问得杨晓噤了声,徐琛瑾目光沉凝,定定地看着他,继续道:“你不总嘚瑟你成年了,比我能耐吗?现在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他们离婚又不是因为你,说得难听点,他们只是离婚了,不是死了,你想见还能见,懂吗?”
他的声音沉而重,响在空旷的路边,掷地有声,震落了一枝头的雪,也震得杨晓愣在了原地。
杨晓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好意思。”
他口无遮拦的那些话,对于一个失去母亲、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的徐琛瑾来说,无疑是一轮新的凌迟。
他难过,徐琛瑾重忆旧事,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么一想,他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徐琛瑾嫌弃他这副样子,丢了纸给他就坐远了点,骂道:“滚滚滚,谁要和你有难同当。”
杨晓擦了把眼泪,“也是,你谈恋爱享福的时候也没想着我。”
徐琛瑾:“……”
冬天,寒风萧瑟,雪将树枝压低,行人匆匆,马路上,只有两个少年坐在一起,路灯暗淡下来,黑夜沉沉压来,吞噬了二人身上的颜色。
二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这座小城中的一抹孤独的剪影。
徐琛瑾一滴酒都没喝,给酩酊大醉的杨晓大半夜给送回了家。
杨晓的十八岁,就这么匆忙而戏剧性地到来了。
也许成长总是伴随着伤痛和苦难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痛不青春”大抵就是最好的诠释。
在靖华待到第八天的时候,喻音一声不响地收拾了东西,谁都没有惊动,包括刘叔,孤身一人坐上了去往嘉北的飞机。
下了飞机,她才接到父母急匆匆的电话。
喻音平静地解释道:“爸爸妈妈,我想爷爷奶奶了,我已经回嘉北了,就在嘉北过年吧,你们这么忙,我不打扰你们了。”
那头一时无言,喻音礼貌地说了句“拜拜”,就掐断了电话。
她下决定向来干脆利落,想到了就做了,是大晚上回来的,落地后也只告诉了叶新新一个人,叶新新很惊讶地问她,那在嘉北过年吗?
喻音说是。
叶新新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面前这炫目的灯光和喧闹的包厢,打出一行字:那你过来一起玩吗?我们在KTV。
喻音看了下行李箱,又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可她并不想回家。
按着叶新新发过来的地址打车过去,喻音一路拖着行李进了电梯,她来到一个包厢前,隔着扇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溢出来。
还有一串五音不全的歌声。
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都在,杨晓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磕瓜子,嫌弃地皱着眉头时不时唱两句,每当他开口的时候,那跑到马来西亚的调子便硬生生地被拉了回来。
喻音目光落在坐在角落的徐琛瑾身上,不由抿起唇角,感到有些好笑。
她就说,那跑调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优质的嗓音条件,却搭配了个五音不全,每一个咬字都是好听的,但是连在一起,实在是一个调也对不上,听感就像是过山车,一下子好听一下子难听。
“呀!音音你来啦!”叶新新正好坐在门对面,饱受徐琛瑾歌声煎熬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喻音,一边跑过去给她拉行李,一边大着嗓门就喊了出来。
她话音未落,那跑调的歌声戛然而止了。
伴奏还在继续,杨晓躺尸似的躺下来,握着麦克风又唱了一句。
喻音别过头,望向徐琛瑾。
他一下子站起来,神情微怔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