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夏末,喻音拖着行李箱,独自一人回到了老家——一个叫嘉北的小县城,坐落南方。
一路辗转,到嘉北的时候正是正午,喻音在路边站定,随后拦了辆出租车。
“妹子,去哪坨啊?”司机摇下车窗,上下将喻音打量了一番,笑得满是汗水的脸上褶子更多了。
小学毕业前她还会每年回嘉北一次看望爷爷奶奶,因此虽然不会说嘉北话,但一些简单日常的方言却能听懂。
她坐上车,字正腔圆地报了要去的小区。司机笑着问:“妹子普通话好标准咧,外地过来嘚?”
这里的出租不像靖华市的那样开着空调,车内是厚重的皮革气味和汗臭味,令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喻音内心踌躇良久才忍着排斥坐上了座椅,而后立马开了窗,才“嗯”了一声。
窗外的嘉北没有城市的绚烂灯光和喧嚣,扑面而来是浓浓的古朴韵味,车下是桥,目光所及是水,沉静而温柔。
她想,这里人应该也如它一般。
半路,出租车停了下来。
“师傅,城东广场顺路不?”车窗外,站着个戴棒球帽的少年,清朗的嗓音念着南方的方言,透过车窗闷闷地传来。
得到司机的肯定后,他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随着车门的打开,燥热顿时涌了进来,本就高温的车厢内更是令人坐立难安。毒辣的阳光射过窗,连空气中的粉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喻音不住咳嗽了两声,去看上车的少年,却见他的眉眼都被低低的帽檐遮住,坐下来倒头就睡。
没多久,车子停在路边,司机扭头笑,语气亲切又热情道:“妹子,捎你这趟五十块哈。”
喻音不疑有他,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就要递过去,却突然顿住了,“叔叔,那表上不是十块吗?”
司机一愣,呵呵笑道:“那表坏好久了。”
喻音正将信将疑,那少年不知何时醒的,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插了句:“五十块能把咱们嘉北整个绕一圈,师傅开了不久吧?”
少年改了普通话,明显就是说给喻音听的。
司机霎时间脸色就变了,怒道:“你瞎说啥呢!老子定价用得着你插嘴?”
“给他十块够了。”少年丝毫不惧,转头对喻音淡淡地说道。
喻音觉得他言之有理,递过去一张十块。
司机不乐意了,竟一把抓住喻音的手臂,先前的亲和力已不知所踪,反倒是贪婪占据领地,“妹子,你莫听他的,叔叔不得骗你,五十块。”
中年男人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喻音完全抽不开手,而且被抓的地方黏糊糊的全是男人掌心的汗,她只觉得恶寒。
“你放开我!”
蓦地,一部手机横在二人之间,直怼司机那张大脸。
司机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后面色大变,匆匆夺过喻音的钱就松了手,喊道:“行行行,算我倒了大霉,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的,断人财路。你小子老子也不载了,滚滚滚!”
少年从容收回手机时,喻音看到上面是一串醒目欲拨的“110”。
六月时夏意如潮水般席卷嘉北县,霸道地占领它近三月后,终于在八月底有了消退的趋势,但余温依旧猛烈。
“砰”的两声,车门相继关上,车子扬长而去,还隐隐约约混着司机的骂声。
喻音抽出纸巾用力擦了擦被司机抓过的地方,随后快走两步追上少年,“谢谢。只是害你也被赶下来了。”
“谢收下了,其他不必。”帽檐下,是少年形状漂亮的鼻尖和唇。他垂眸撇了眼她手里的行李箱,“有的司机最爱的就是抬高价载外地人,尤其是人傻钱多的外地人。嘉北物价不高,以后注意些,别又被蒙了。”
清清朗朗,甘泉一般的声音,听着便觉得这燥热也消散了许多。
人傻钱多的外地人喻音感到窘迫。家境优越的原因,她对钱没什么概念,如今却是差点闹了笑话。
徐琛瑾打了个哈欠,伸手将滑落的背包带勾回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见。”她点点头。
他摆了摆手,大步离开。浅蓝色休闲卫衣上的皱褶像是柔软的海浪,在阳光下跃动,随着少年的动作肆意潮起潮落。
燥热的汗水自眉上滴落,眼前顿时朦胧一片,喻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神。
她天生就是个爱出汗的体质,夏天往往太阳底下呆十分钟后背就湿透了。
喻音抬手逝去汗水,刚想推着行李箱到附近的店里避避再辨别下方位,就听不远处蓦地传来一道年迈而惊喜的声音:“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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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喻音来嘉北前就告诉她,爷爷奶奶退休后爱四处旅游,得知喻音要回嘉北念书时还在首都吃烤鸭。她还以为一时半会儿他们还回不来,殊不知二老连夜收拾行李飞了回来,并成功在小区附近碰到了他们的宝贝孙女。
“哎呦,咱们小鱼长高了好多啊!”奶奶笑的合不拢嘴,搂着就在她脸上狠狠嘬了一口,又掂量掂量手里的分量,说:“瘦了瘦了,以后在奶奶这多吃点。”
喻音本来想说跳舞要控制体形,但一抬眼是奶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