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佟氏是许了人家的,怎奈她那未婚夫婿命短,早早死于胡虏屠刀之下。
亲事虽未成,望门寡的名头终究不好听,哪好再聘给萧琥?
偏鲍老夫人一生儿多孙多,女儿却只得了两个。庶女倒是有,毕竟佟氏虽非大族却也是乡里首屈一指的富户,佟老太爷亦曾纳过几房小。
鲍老夫人却没有往庶女身上考虑。一则她不愿便宜了那几个后房,二则也有些衬不上萧琥的身份了。
萧琥早已今非昔比,乱世豪杰,权重势雄,自有乱蝶扑来。
眼见城中各大族都打起了萧琥继妻之位的主意,鲍老夫人急了,再顾不上那许多,庶女也好、侄女也好、甥女也好,甚至初长成的孙女,恨不得一股脑都推到萧琥跟前任他挑选。
萧琥却全无成家之念,还道什么胡虏未驱不言家。
旁人信了,鲍老夫人却是不信。
打量她不知道呢,邬氏亡故的消息传来时,萧琥看着一如往常,实际颇消颓了一阵。
只可怜那邬氏到死还耿耿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萧琥心里怕是早已把阿璇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是,曾经再是恩爱夫妻,终究化为了一堆白骨,又哪里敌得过身边人给予的温情?
好在萧琥还不至太薄幸,发达了也不忘照拂前妇娘家人。
也亏得邬氏是死了,合该是命里无福!
鲍老夫人不肯罢休,以几个外孙需人照料为由头,频频催娶。
然任她花招使尽,萧琥就是不肯松口。
直到萧元度被送走那年,发生了一件意外。
萧琥宴中多饮了酒,早早离了席,而后不久,有人撞见小佟氏从萧琥的房中冲出,满面泪痕、衣衫不整。
萧琥从昏睡中醒来也没有别的话,小佟氏名节已毁,又有鲍老夫人哭闹,他只能认下这门亲。不过当时正忙着筹办萧元胤与卞氏的大婚,直拖到次年小佟氏才进门。
鲍老夫人耷拉着眼,眼缝里盯着这个垂首低眉的女儿看。
说也奇怪,同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就是偏爱长女些。
阿璇爱说爱笑,干什么都敞亮利落;阿瑕则恰好相反,闷不吭声,小心思却多。
也亏着她有些手段,不然萧家主母之位还不知会落入谁手。
阿瑕性子再不讨喜,终归是自己亲生的,她嫁进萧家,总不会亏待几个亲外甥。
只要大外孙立起,作为他的外家,佟氏一族的风光便可延续下去。待来日他继承了家主之位,就更是不可估量……
只是阿瑕嫁进萧府后的种种表现,太让人失望。
“本以为你是个能耐的,这么些年也没见把夫主的心拢住。”
“主公心里只有阿姊,旁人很难——”
“再难,那邬氏也办到了,怎么你就不行?”
佟夫人也不争辩,“女儿无能。”
“咱们佟氏一族的前程,全系于大郎一身,这点你比谁都清楚。”鲍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你不是无能,只怕别有心思。”
“母亲此言锥心,女儿安敢?”
“既是不敢,我且问你,甘姬之事上,为何你一心向着那萧元度说话?!”
佟夫人微讶:“女儿也就是顺风说些场面话,并不曾偏向什么。何况当时主公也在,五郎又有姜氏作证……”
“那大郎好容易说动他父亲同意让萧元度去巫雄,你又为何替其求情?”
“主公决定的事并不会因女儿几句话而更改,我便想着做个顺水人情——”
鲍老夫人拍案:“你要他的顺水人情做甚?莫不是养尊处优久了,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了?!”
“母亲教训的是。”佟夫人再次垂首认错,“女儿只是一时糊涂,绝无他想,还盼母亲明鉴。”
“谅你也不敢有他想!”鲍老夫人道,“将来大郎掌了权,你与八娘皆要仰仗他。既如此,就别一味扮好人装贤良,将自己置身事外。”
被自己的母亲这样说,佟夫人多少有些难堪:“非是女儿愿意置身事外,大郎与卞氏都是能干的,并不如何需要我的帮衬。”
“大郎自是能干,他那妇人也是个拎得清的,掌家亦掌得不错。但大郎前头的路也未见得都是坦途,总有那么一两个碍眼的存在。”
“母亲是指……”佟夫人看了鲍老夫人一眼,略有迟疑,“六郎怯懦,五郎虽悍勇无匹,奈何天性凶顽,并不为主公所喜。”
“当真不喜,几年前北凉老国主薨殂、众坞主围攻洛邑之时,他就不会分出那许多兵力迎其回棘原。小孽障!还以为那次必死无疑,到底命硬,剩一口气终还是让他回来了。”
佟夫人小心道:“各坞主会盟向洛邑进发前,也都谴了人去接应己方质子。”
鲍老夫人老眼一眯:“那你可知萧琥私下曾与人言:‘此子最肖我’。又当作何解释?”
“这……”佟夫人面露震惊,旋即恢复常态,“或许,或许只是一句感慨。五郎的脾性与主公年轻时确有些相像,毕竟是父子。”
“自欺欺人!”
佟夫人缄口。
鲍老夫人缓了缓,道:“你毕竟是一府主母,大面上总是要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