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奚住的撷芳院与她所住的扶风院之间有一块园圃,里面多栽种梅树,冬日百花凋零众芳摇落,唯有寒梅独傲枝头。
园内有一廊亭,疏影横斜间窥得两道身影,男的负手而立,女的低垂着头。两人之间只有半步……
时已傍晚,天色昏暗,姜佛桑站得位置离园圃还有些距离,景物都看不甚清。
但不知为何,那道轩昂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她就笃定那是萧元度无疑。
至于萧元度对面……姜佛桑眯了眯眼,竟是甘姬。
萧元度背对这边,看不清神情。
隐约看到甘姬拿帕子拭了拭脸,说了什么,而后伸手去扯萧元度衣袖。
萧元度挥开之后,俯身不知说了什么,就见甘姬怔怔送了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女君,五公子和甘姬怎会?”
一个是府中公子,一个是主公后房,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两人又是这副暧昧形容,实在很难不让人往歪处想。
更何况菖蒲才从钟媄那听了她那四兄和父亲姬妾悖礼之事……心下咯噔一声,顿时一脸惊骇。
不、不能罢?
五公子纵是再混、再恶,也不至于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
姜佛桑久久看着那边,本就苍白的脸更像是一片冰雪覆盖的雪原。
就在菖蒲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宽慰她时,忽见她粲然一笑。
“他有什么不敢的?”
近似自语的一句,说罢,转身朝扶风院走去,再未往那边看过一眼。
跟良媪说了去大丰园一事,少不得挨顿数落。
良媪又怎忍心真得责备,止念叨了几句便端上热腾腾的髓饼让她吃。
姜佛桑已是在大丰园进过食的,不忍拂了良媪的意,到底吃了半个。
吃罢、洗漱一番,便又窝到了榻上。
良媪把菖蒲叫到外面,问她:“大丰园内发生了何事?女君瞧着不对劲。”
菖蒲心道,大丰园内倒是没发生什么,反倒是府里头有要命的事将要发生。
自打见了园圃那一幕,她的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女君态度又实在古怪,她很想说出来跟良媪讨个主意,又恐良媪受不住……
何况事情还没有定论,万一、万一另有隐情呢?
抱着这万分之一的希冀,菖蒲闭紧了嘴,只说什么事也没有,女君应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姜佛桑喝了药,和往常一样有些昏昏欲睡。
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直到困意袭来那一刻,仍在飞速地转动着、思索着……
三更时分,榻上的人忽而坐起。
“我想起来了!”
她的脸有一种病态的潮红,双目灼灼,双手紧握,似乎想起了天大的喜事,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起来了……”
马车内钟媄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照彻暗夜,那一闪而逝的念头终于在睡梦中被她抓住。
对于萧家,对于萧元度,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前世佛茵的信里除了提及铜山,还有一次提到棘原——
“……近来坊间流传一事,崇州刺史将一子逐出家门,不知何故,后听闻其奢淫无厌、众奸骈发,更与其父妾私通……其行狂逆,与禽兽无异,恶之极也……”
当时只当奇闻听之,听后即忘。如今再回想,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信中虽未言明是萧琥几子,但除了萧元度,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要是她没有记错,那封信是在佛茵嫁到北地的第二年春写的……
姜佛桑霍地起身下榻,下意识咬着拇指,在地衣上来回走动。
若果是真的,那个被逐出家门的真是萧元度,也就是说,事发就在这个冬天?
这可真是晴天一霹雳!只是这道霹雳带来的是喜讯。
姜佛桑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大限将至的是萧元度该有多好……”
原以为自己要忍上八年,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八年!她竟比嫁去崇州守寡还要早。
姜佛桑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澎湃,扬声叫人。
先进来的是菖蒲,见她只着寝衣,赤脚站在地衣上,大惊:“女君这是做甚?有事只管吩咐,何苦折腾自己?婢子要留下守夜你不让,但凡跟前有个人,……”
说话间将她推到榻上用衾被捂住,见她双颊飘红,恐内热又起,忙拿手去探她额头。
姜佛桑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道:“我无事,快去叫幽草过来。”
菖蒲无奈,倒了盏热茶让她捧在手里,这才出去唤幽草。
幽草披衣蹑履急慌慌进来,被姜佛桑招手叫进帷帐,头碰着头一阵低语。
接下来两日幽草几乎不见人影。
直到第三日傍晚,也就是元日前的一夜,幽草才来回话。
“……不知祖籍何在,自小被贩来卖去,因颇有颜色,欢楼先是高价购入,及至长成,又被巨鹿郡太守纳入后宅。
“今年开春,主公有事经过巨鹿,太守命甘姬席间作舞娱宾,宴后直接将她赠给了主公。当时五公子也在,还是他护送甘姬回的棘原……”
原来如此。
甘姬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