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拥上来,何璞很快被抬了下去。
萧琥已然怒发冲冠,来到萧元度跟前,手高高扬起——
萧元度冷笑,一言不发看着他。没有躲避,握着刀的那只手也没有松。
萧琥抬起的的那只手终没能打下去,指了指他,连道了数句孽子。
“切磋比试,点到为止,你竟要置人于死地不成?”
转过身便跟何氏家主何燊赔礼。
换个人都当不起他如此。但何氏,有着其他几族加一起都不及的分量。
这还要说到萧琥的发家史——
萧琥年轻时急公好义,见人危难必慷慨解囊施与援手,并因此闻名乡里。
做了县吏之后,虽职权不大,在当时的棘原县城却也算得上呼风唤雨。
豪迈的性格,又爱仗义疏财,到哪都能搏些薄面,相当吃得开,结交也甚是广泛。
不拘是名门豪族、江湖游侠还是绿林好汉,都乐于与他打交道,江湖中也多得是兄弟愿为他卖命。
这其中就包括何氏前家主,何燊的兄长何藻。
何氏是棘原首屈一指的宗族,何藻年纪轻轻便担任一族之长。
若是太平时候倒也罢了,偏偏逢上了胡虏入侵。
蕲、豳、崇三州首当其冲。当是时,朝廷自顾不暇,北地各豪族唯有团结起来共同御敌。
匆促之下聚集起来的散兵游勇,又哪里能是胡虏铁骑的对手?北郡生民就这样被投掷于水深火热之中,苟延残喘盼着朝廷救兵,等来的却是随后燕室南渡的消息。
绝望让人丧失斗志,也让一部分人更为清醒。
何藻一介文弱儒士,精通四书五经,却不懂如何在战乱中保全宗族。
萧琥于战乱才起时就意识到朝廷不可靠,索性弃了公职,聚集各路雄豪,以驱虏为名起兵,还归乡里,四处召募士卒。
何藻早看出萧琥此人不凡。
眼见北地各州相继沦陷,富室豪家被恣意杀掠,子女妻妾悉充入敌营,黎民百姓皆沦为奴隶,他将族人召集起来,一番商议后做了决定——推萧琥这个外族为主,带领何氏族人共同抵御外侮。
这对萧琥而言无异于天降大饼。
虽然他拉着衙署吏役和一帮草莽兄弟率先扯起了大旗,却还没有据点。何藻愿带全族相附,底盘有了,兵力也有了。
事实证明,这确实开了个好头。
棘原第一大族都投了萧琥,其他家族无不望风附之,萧琥的势力很快扩大到了广平郡。
而广平郡的郡守素闻萧琥大名,对其甚是钦服,加之皇室南渡,郡里官吏惶惶无主,索性以郡相让……不管是官是兵是民还是盗,越来越多人前来依附。
就这样,萧琥在短时间内便攒足了家底。
接下来便是纠合乡间、保据岩阻,各据坞壁、起而自卫。
势之雄,威之盛,不管是前头的北凉还是如今的燕室,都深深忌惮。
而追根溯源,何氏当居首功。
萧琥曾与何藻歃血为盟,约定萧何二姓患难与共、永不相负。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哪怕归附朝廷成了崇州刺史,何藻也早已于数年前病故,他仍旧待何氏一族如上宾。
眼下萧元度将何燊爱子打至重伤,萧琥也没有任何推诿,当先致歉。
何燊虽心疼长子,却也知道是长子那方先动的手。
本就不占理,萧琥又给足了颜面,不好多追究。
勉强笑笑:“无碍,年轻人嘛!年轻则气盛,误伤也属正常。”
萧琥摆了摆手:“这孽子屡屡闯祸,下手没个轻重,不教训一下岂能长记性。”
言罢就叫来两个军卒,看样子又是棍责。
卞氏扯了扯姜佛桑衣袖,附耳道:“弟妇,夫主求情无用,这时候唯有你了。”
她是天子亲赐的新嫁妇,她开口求情,不管是萧琥还是何燊,至少都要给几分颜面。
姜佛桑下意识想拒绝。萧元度受罚,她巴不得。
待揣摩了一番众人的心思后,终是举步上前,与萧元度并列,冲萧琥福了福身。
“大人公还请息怒,说来实在是儿妇不该,儿妇有事托夫主去办,他这才急着离开,不然几位公子邀他比试,他岂有不应之理?大人公若怪也该怪儿妇才对,儿妇自愿领罚,待何大公子醒来,再与他赔罪。”
以佟夫人和闵夫人为首的女眷闻言俱笑着圆场:“原是急着为新妇办差!难怪被挡了路脾气大。”
这种情况下何燊也不得不再次开口:“情有可原,五公子应属无意,使君也莫要追究了。”
萧琥面色微舒,无奈言道:“既如此,且饶他这一回。”
随即瞪了眼萧元度:“今次是看在新妇面上,再有下回,瞧不打断你腿!”
萧元度拧眉看着姜佛桑。这姜女冒出来做甚?谁稀罕他求情!
姜佛桑可不想在人前与他闹起,抢在他前头,掩唇,盯着他右臂惊呼一声。
“夫主竟也伤着了?伤口还在流血,我带夫主去上药吧。”
萧琥点头:“也好,上了药,你二人一道回府。”
姜佛桑行礼后,顿了顿,搀上萧元度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