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素姬和申姬……”
“她二人暂时影响不到我。”
菖蒲是怕二姬率先怀上子嗣,毕竟还要在北地待上几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再一想,她这种担心放在初进萧府时还说得过去,现在则有些多余。
且不提献出去的那座铜山,也不论女君如今的身家几何,单凭织锦会为整个棘原乃至豳州带去的变化,以及由此而来的主公的看重,女君在萧家暂时无人撼动得了,不必非得靠那所谓的夫主恩宠,反正从一开始就没有。
若是单从女君自己的角度来说,莫说素姬和申姬,就是其他几位姬妾俱皆有孕生子,大抵也影响不了女君半点。
菖蒲心口微松,却另有忧虑:“申姬自是无惧,婢子瞧着素姬有些不安分,方才那话……”
姜七娘确实不喜食鱼,喜欢食鱼的是姜六娘。
“听幽草说,素姬去年不知怎么得了佟夫人青眼,常被她叫去说话。”
姜佛桑倒是一脸沉静,“她是连皇后给我套的一个紧箍咒,连皇后又何尝不是她的紧箍咒,她不敢乱来的。”
只是如今另有了靠山,也另有了心思,再沉不住气了。
想起姜素方才那似是不经意的几句,真是失言?当然不是。那话也不是说给萧元度听的,这是提醒自己给她行方便呢。
菖蒲虽不明白紧箍咒是什么咒,大约也能揣度出来,“婢子只是觉得,越是这种时候,女君与五公子越该一心才是……女君方才不该对五公子那般。”
女君心里的想法菖蒲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不解。
若按照以往,女君不应该先示弱、再展露一下自己的委屈?这样五公子一心疼,会不会宠幸那两位且另说,至少不会与女君置气。
姜佛桑摇了摇头,低喃道:“酸甜苦辣咸,爱恨贪痴怨,只尝得一味算不得人生,都尝尽了才叫铭心刻骨呢。”
见菖蒲一脸迷惑,姜佛桑淡淡笑开,“单食甜也不好,偶尔也要改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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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总是难长,眼看五公子和少夫人之间的感情逐步升温,这一切却随着佟夫人送来的两个媵妾戛然而止。
休屠还以为自己心里那番嘀咕当真被老天爷听到了,不禁有些心虚。
虽然五公子现在这副臭脸顺眼多了,但……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像五公子一样,也有那柳暗花明的一日,没真想跟五公子一块比惨。
“公子,你要是不高兴,你就跟少夫人说,你不说她如何知道?”
更别说公子的心思还那么难猜,他跟了五公子多年都常常摸不到头脑。
“我有甚可不高兴的?”萧元度翘着长腿,把书翻得哗哗作响,“我高兴得很!”
休屠心道,是,你是高兴了,孙盛他们现在见了你都绕道贴墙走。苦了我,想找个地避灾都没处躲。
萧元度自那日以后便就宿在了二堂,再没回过内院。
姜佛桑让人去问过两回,之后也便听之任之了,却也没让人拦着不让素姬申姬往二堂去。
除了跟菖蒲说的那些,还有一个缘由。
说到底,谁的韶华不是韶华?三年时间于她是等待是蛰伏,于九媵却是白白虚度。
她没打算久留北地,九媵却不是如此。
她们不是外头的莺莺燕燕,她们是萧元度正经的后房,她们有亲近萧元度的理由,若然萧元度不死,甚至她们的余生都要在萧府度过。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其实她们也没得选择。
若然这是她们注定要走的路,只要不来妨碍她,她又何必横加阻拦?
这日,方婆来说鱼鲊熟了。
“夏日天热,七日竟得熟。”姜佛桑讶异之后,随她去了庖室。
鱼鲊须得选用大条的鲤鱼,还要是鲜得带蹦、极为肥实的那种,去鳞不去皮地切成块状,先挤干水分、浸上粗盐与各类调料,再一层鱼一层糁地密封在瓮中。
萧元度不知这些,满以为死鱼亦可。
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多废些功夫,口感也略输上一些。
方婆揭封之后,姜佛桑凑近瓮口闻了闻,味甘微酸、隐带酒香。
让人捞了一块上来,尝后微点头:“质地紧密,竟也未影响多少。”
午食便是清粥鱼鲊。
和往常一样,姜佛桑命人往二堂送了一份。
侍女才要出院,姜素妆容严整地从廊屋出来,伸手要接食盒,“交给我罢。”
“这……”侍女向主室看去。
姜素也随之扭头,看见姜佛桑立于廊下,面色一顿,不甚好意思地笑笑:“女君无暇抽身,妾闲着无事,索性替女君走上一趟。”
关于那晚在人前“失言”一事,姜素已经找姜佛桑请过罪,态度诚恳依旧。
姜佛桑似乎也全然不介怀,“那就有劳素姬了。”
走在狭长无人的夹道上,姜素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作为姜氏旁枝,祖公那辈勉强也蓄有几分家资,在洛邑也略有些体面,只可惜渡江南下以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家资没了、体面也没了,只能与那些七拐八抹的族人报团取暖,依附姜氏嫡枝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