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柱王根本不信她的狡辩之词。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今日既来此,又有什么不敢认的?你与其把史弶的死归咎到我身上,不如把史弼的死算在我头上,这个我倒是勉强可以认下。”
昆柱王怔住,不可置信。连长兄的死竟也跟这个女人相关?
“你的好兄长史弼背生痈疽,对也不对?此病源于内蕴火毒、荣卫不从,热盛以致肉腐成脓,经年累月变成痈毒。发病十分迅速,很快便会由表层深入五脏六腑,高烧不退、难以行动,直至全身衰竭而亡。
“南州本就湿热盛行,又因史弼不能戒酒,是以总不能根治。病发时疼痛剧烈,饮食上需有颇多忌口,凡积湿生热的发物一概不能食,否则病症加重危在旦夕……做了国君以后史弼开始惜命,不再肆意饮酒食肉,一饭一蔬皆经膳夫之手,旁人想动手脚难于登天。但这难不倒他深为信任的胞弟竞都王史弶。
“我只是把一些处理过的发物做成素斋的模样,或者以美酒焖制些让人无法抗拒的佳肴,请史殷奇享用,并特意告知他发背之人不能食。至于他听后会不会联想到什么人、有没有转告给自己的父亲,而史弶又有没有照葫芦画瓢,这我就不清楚了。”
她只知在那之后不久史弼便因心热瞀闷不治而死,当时第一个赶到内宫的正是史弶。
佳肴本无毒,奈何人心有毒……
“住口!休要信口雌黄,阿哲古不会,我二兄他更不会!”
姜佛桑微弯唇角,笑他的自欺欺人。
“那你就当是我神通广大,幽困于竞都王府还能打通重重关卡亲手送史弼归西。”
虽然她也很想,可惜彼时彼刻她没这个本事,所以只能借力打力。
史弶与史弼之间横着南荣施的死,他有充足的实力,也有充分的理由。
更何况摆在他面前的可是王位啊,还需要什么借口呢?
他与史弼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起事那些年他一直跟随兄长左右,兄弟齐心,平定各方政权、扫灭敌对势力,最终助兄长登上王位……打下的这片江山他也有份,那王位兄长坐得,为何他做不得?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竞都王,若没了头顶那一个……史弶应该有过这种想法罢。
不知史弼临死有没有觉出什么,毕竟他也不是立时气绝的。
或者没有,或者有。
姜佛桑更倾向于后者——即便看穿了史弶的用心,但为了大局计,史弼还是把江山交到了史弶手里。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史弼入葬后的某一晚,史殷奇发现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痛哭流涕,一口一个他对不起阿兄、他是畜牲……
这番作态不是做于人前,多少有几分可信。
姜佛桑想,若非史弼死前推心置腹与他说了什么,史弶应不至如此悔恨。
然再悔恨,他也没打算百年之后把王位归还给侄儿,不然哪里会预立史殷奇为储。
只不知他做下决定的一刻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亲手所立的储君手里。
昆柱王怀疑史殷奇弑父是受姜佛桑怂恿,初时姜佛桑确做过这般打算。
她那时只想借助史殷奇摧毁史家,不惜代价。
但后来想通了一些事,也就绝了这个念想。
史弼之死已比前世提前,若史弶紧跟着再出事,大成立国未稳却连番易主,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动荡之中,不止内乱,再为外敌所趁的话……
无论如何史殷奇总是要即位的,干脆等王权平稳过渡到史殷奇手里,届时她羽翼已丰、势力已成,足以控制混乱的局势局面……
万没想到变数竟出在史殷奇身上。
那是史弶在位的第二年,元日在即,他却病倒了。
史殷奇进宫侍疾,父子俩一言不合,史殷奇又挨了训斥。
若搁往日,史殷奇顶多回去打砸一通,绝不敢当着史弶的面反嘴。
但是那晚,他看着病中虚弱不堪的父亲,就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猛兽,雄威不再,宛如行尸。
而后不知怎的,就好似鬼迷心窍了一般,他扯过软枕闷住了父亲的口鼻,为了制止他的挣扎,整个人都扑压上去……
王内官端着药碗入殿,亲眼看到这一幕。药碗碎裂声惊醒了史殷奇。
他如梦方醒,缓缓移开软枕,发现父亲双目圆睁看着自己。
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大叫一声连滚带爬下了榻,跌坐在地衣上起也起不来。
王内官的反应出人意料。
他掩了殿门,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榻上人的鼻息。
国君死了。
承平三年即将开始,但永不会开始了。
“殿下,快拿个主意罢!不然等别人发现,老奴也救不了你!”
主意,拿主意……史殷奇立时想到了姜佛桑。
于是史殷奇继续留在内殿侍疾,王内官则安排人去了趟太子宫。
不一会儿姜佛桑便以给太子送衣为由也进了赤乌殿。
看着已死的史弶,再看看一旁魂不附体的史殷奇,姜佛桑迅速镇定下来,让王内官亲自出面,以国君之名召昆柱王进宫。
战战栗栗的史殷奇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