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也已经不再去问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所走的每一步都必然带来更大的改变。
但是走过的每一步她都不后悔。
既不悔,便不惧。
无论前方还会发生什么。
她还要告诉先生,她不做陶朱公了。
泛舟五湖四海之间,广结好友、丰富见闻,自在悠游……
亦或者换个方向,就以后妃的身份,尽心辅佐另一个男人成就霸业……
不、不。
没见史弼宁可供着一个元女像,也不允许活着的女人盖过他的锋芒、威胁到他的统治?
再深的恩再厚的情又如何,王权面前都是可舍弃的。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被架在那高台上,做一尊泥塑木雕,见证别人的千秋荣耀。
早在棘原时她便想好了,与其找一处岛屿远遁、等着悬于头顶的那把剑随时砍下,还不若将那把剑夺过来。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要为别人做嫁衣裳?为什么要将一切拱手相让?
为什么耗尽心血到头来成就了别人却为自己换来终身禁锢?
——这些本是她打算拿来说服先生的话。
即便没有先生了,她的态度也未变——那把剑与其握在别人手里,不若握在自己手中。
一剑光寒定九州,她为何就不能做那执剑之人?
孤月凌日?多可笑啊,何时就连日与月都有了男女之分。
她偏要做那当空之日,又如何?
或许有些自不量力,甚至是异想天开。
有什么关系?
总是要往前走的不是么。
她不仅要往前,她还要往高处走。
姜佛桑心里一直存着一种朦胧直觉,看似自由洒脱敢为人所不敢为的先生,实则也困在一个看不见的笼子里。
先生教导她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谁的附庸,鼓励她若有机会该走出那四方的内院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
先生教了她许多,却独独不敢教她往那更高处看。
而今,她偏要去看看那高处的风光。
她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困住了先生。
毫无疑问,她远不如先生。
先生是清醒的、理智的。她那么说、那么做,肯定有她的苦衷与考量。
但与其压抑半生、被猜忌到死,还不若作殊死一搏。
成败输赢,她都认。
至不济,也要拉上大成皇室陪葬。
姜佛桑将画轴揭下,伸手摩挲了一遍,细细卷起。
菖蒲手里拿着一卷旧书,已候在门口多时。
“女君。”见她出来,将那卷书递上。
姜佛桑接过,走向辜百药居住的那间屋室。
叩门之后,径直进入,因为知道不会等到回应。
辜百药仍在灯下摆弄他那些药材。
挫、捣、研、烧,水浸、汤洗、去足翅、苦酒煮,都是她曾经做熟的活计。
辜百药知道她进来,头也不抬,无视的彻底。
“你这人!”菖蒲不由气怒,“可真是不知好歹,女君脸伤的事都未跟你计较,你——”
“菖蒲。”姜佛桑截断她的话。
菖蒲无奈,退了出去。
见菖蒲走远,姜佛桑扭过头,看着辜百药。
当初她来到南州以后,没有找到先生,自然也没有见到辜百药。
那是怎么与他相逢的呢?说来还与她脸伤有关。
史殷奇把她带回王府以后,最开始对她的伤势还是颇为上心的,逐鹿城中但凡有点名气的医家都被叫去了竞都王府。
但他要求的是恢复如初,不能留一点疤痕,否则不是斩头就是抄家,这谁敢应?被迫应下也是保守用药。
尽心疗治了数月也不见多少效果,史殷奇性急等不得,觉得这些人都是废物,让继续搜寻名医。
这个时候姜佛桑已结束了失魂状态,神智恢复了清醒。
自从去了元女庙见了元女像之后,她便暗中递出消息,让陈武他们去西雍州探查。
果然在一个偏僻乡邑找到了辜百药。
这一世辜百药还是下了山,没有遇到先生和史弼,所以一直未出西雍州。
摇铃行医多年,意料之中、一贫如洗,落魄如乞丐。
辜百药被一群蒙面歹人掳到逐鹿城后又被释放,摸不着头脑,又没有盘缠,只能继续行医。
史殷奇的手下为应付差事就连郊野村邑的游医也给抓来了,自然也没放过他。
而后一批人中姜佛桑就点了他来治自己的脸伤。
不需试探,姜佛桑一眼便看出辜百药没有前世的记忆。
还是不死心,拿五仁、程璞,以及他们之间共知的一些事来说,他都是一脸莫名。
姜佛桑便也不再做无用功,不过还是留下了他。
无论如何,她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人存在——虽然他不记得了。
他收留过她、对她有恩,而且他医术好、内外兼修,必能治好她的脸……
原本应当是这样,坏就坏在一张秘方上。
那张秘方是姜佛桑无意间得来,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