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连这个都知晓。以为是从萧元度那听来的,倒也没多想。
“也就不到半年罢,听闻流云病死了。不,不是病死的,是生了病,寒冬腊月被扔出去活活冻死的。有人说,她死得那晚,直着脖子喊了一夜的祖亲——她是被她阿父所卖,祖亲哭瞎了眼也阻拦不成,在她被人侩带走时告诉她,总有一日要把她赎出去,便是讨饭也要把她赎出去。可她的祖亲早就死了。
“我顶替了流云,也经历了她所经过的那些风光,可我半点不觉开心。因为我清楚,我早晚有一日会步上流云后尘,那是每个娼女的必经之路,没人躲得过。
“从江州回来我得了一笔钱,鸨母死后,我从她儿子手中将软玉楼顶了下来。我想,软玉楼在我手上,至少我不会逼迫责打那些可怜人。我请来琴师、乐工,教她们技艺,而后带着她们去往那些富室大族的府上奏乐演舞。我想让软玉楼成为不一样的欢楼,而不只是皮肉买卖。
“开始还算不错,可惜好景不长,那些高门大户也学南地纷纷蓄养起了伎乐,哪里还需要从欢楼中叫人助兴。”
即便是大族豢养的伎乐,耗费重金、延名师相教,最终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说凌虐便凌虐,说狎玩便狎玩,说转手便转手,更何况是她们这些私妓。
去各府侍宴的机会越来越少,只能把重心仍放回欢楼,然而来欢楼的客人有几个真是为了听琴看舞?最终还是要走回老路。
可老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不仅要跟那些家伎竞争,还要跟其他欢楼竞争。
客人都图个新鲜,来来回回总是那些人、那些花样,难免厌烦。
不需人提醒,芮娘也知道软玉楼需要补充新人了。
然能进这种地方的,不是被拐子所拐,就是被家人所卖,但凡有的选,谁愿意吃这口饭?
诱骗、恐吓、鞭打、调教……一做不过就那一套,再熟悉不过。
正因熟悉,正因亲身经历过,芮娘才没法下狠手。
而听着一声声哭求,看着那一双双恐惧绝望的眼睛,她这才意识到,心里但凡还有一丝热乎气,都绝做不了鸨母。
尽管楼里那些人从不唤她鸨母,而是亲切地唤她阿姊,可有哪家阿姊会让自家妹妹过这种日子、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