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三月,先是传出佟家长子暴毙的消息,其后不久,佟家子侄又斩三人,族中子弟入刑者众多,不乏军中居要职者。
坊间传闻与恶钱有关。既与恶钱有关,便难以离开私铸,可铜源何来?
各种揣测纷至沓来,州衙那边竟也没有采取行动。
大约萧琥已做足了准备,加之南地已乱,铜山之事暴不暴露已没那么紧要。
菖蒲咋舌不已,不敢相信:“还真斩啊?”
萧琥曾明令禁恶钱,一经发现,悉令斩之,这是豳州人尽皆知的事。
言出如箭,法令如山,本是该当的,只没想到就连自己岳家他也毫不容情……
“斯人已逝,再深的情意也总有透支完的一天。”
这些年来萧琥念着元妻,一直提携妻族不断,对佟氏一族照拂有加,各种大错小错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即便出了贩运种马那样的大案也并没有真地下重手,已是足够宽宥。
只可惜这种宽容非但没让佟氏一族学会自省自我约束,反倒纵容的他们愈发不知好歹起来。对萧琥表面上敬畏,实则骨子里还拿他当那个当初一名不文的穷小子。
殊不知,他肯念旧情的时候,就还是他们的前女婿;当他不肯念旧情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掌权者。
一而再再而三践踏一个掌权者的底线,甚至去触他的逆鳞,能有甚么好下场?
种马贩运案让佟家伤了元气,私铸一事则彻底毁了佟家根本,再是儿孙众多、枝繁叶茂,直接被横刀削去一半,自此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了。
萧琥好歹尚存一点人味,真要是碰到个独裁专制、六亲不认的,佟家这回绝无完卵。
“大公子当真不知情?”不然萧元胤这回岂能脱身,听闻只让他居府反思。
“许是罢。”至少冯颢没有找到佟家私铸坊与萧元胤直接相关的证据。
也是,萧元胤纵使无功无过,萧家的家业将来十有八九也是他的,他但凡脑子没坏,都不会去掘他老子的墙角,还是铜山这种要命的墙角。
但佟家能弄到铜源与铸模,除了与监铸官的私交,未尝没有利用萧元胤的名头。旧恩还不足以让监铸官铤而走险,若是让他以为自己是在替大公子办事……
如此看来,佟氏一族不仅是萧元胤背后的助力,一个不好,也会成为他背上的芒刺。
正当城里因为此事闹闹哄哄时,三月中旬,冷不丁又传出萧家六公子与钟家二娘子订婚的消息。
消息突兀,却也不算突兀,毕竟受早婚令影响,近来城中喜事连连,婚嫁之事每日皆有,媒者成了最难求的。
只不过是又多了一桩而已。
然而结合月初之事,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三分了。
佟氏一族才出了那样的事,钟媄虽属钟氏,毕竟流着一半佟氏的血……
“看样子萧琥对佟家的旧情仍有残余,没打算赶尽杀绝。”
虽有些遗憾,不过姜佛桑还是很为两个准新人高兴的。
萧元奚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至于钟媄,既不能从心所愿,那么萧家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好归宿。
钟媄隔日便来了别苑,谈起此事,没有女儿家的扭捏,也不见多少喜悦。
“姨夫本不肯答应,小六跪了两天一夜,还受了杖责。”
当初萧琥肯同意让萧元度娶钟媄,根本原因在于,萧元度那时恶名在外、人嫌鬼憎,稍微像样点的人家都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
小佟氏又在中间使力,称年轻气盛的儿郎,成了家便能定性,院里有人管束,就不会镇日只想着在外面逞凶斗狠。
再有钟媄表现出的“痴心不改”……
他这才点了头。
萧元奚不一样。这个儿子虽不成器,萧琥对他也没抱甚么希望,但在娶妻之事上选择还是比当年的萧元度多一些的。
依萧琥之意,本想为他迎一位母家实力雄厚的妻房。
钟家在棘原一众大族中居于末梢,且家中乌烟瘴气,并非上选。
没想到这个胆小怯懦在他面前一向大气不敢出的六子,竟然平生头一回忤逆了他,宁可被打死也要娶钟媄。
“前阵子我外祖家出了事,与钟家议亲的那几户瞬间散了个干净,我以为我俩这事约摸也要黄,没想到小六竟然当真求了来……”钟媄语气复杂,心情也一样复杂。
姜佛桑心道,祸兮福之所倚,若非佟家这事,萧琥还不一定能同意,那么萧元奚再怎么求怕也难得一个善果。
不过这个善果终究是摘到手了,又何必再说扫兴话。
便打趣她:“这是心疼了?”
钟媄局促了一下,支吾道:“我、我一直都心疼小六。”
姜佛桑就笑:“心疼和心疼也不都一样的。以前是心疼表弟,以后就是心疼夫主了。”
“哎呀,你这人!”钟媄作势要捶她。
两人笑闹了一阵,心情总算转好一些。
姜佛桑便问他们婚期定于何时。
“请人择了吉期,定于六月。”
六月?可真够仓促的,姜佛桑还以为最早也要到年底。
不过也不难理解。非常之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