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潘岳也是希望萧五与姜女能有个好结果的。
后来发生了积雪山那事,从萧五的态度他隐约猜出汪造应该就是为姜女所杀。当时他就有过担心,恐萧五会重蹈汪造的覆辙。
他当时夸姜女“智能保身、勇能诛贼,足以与士并列”,然能与士并列,意味着要少许多妇人该有的温婉淑贤。
当然,他本也不是多看重女子贤德的人,毕竟芮娘就跟这俩字沾不上边。
但,姜女美则美,好则好,也可以不那么贤德,偏心思深沉、冷情冷性……
时至今日潘岳仍然觉得,有个这样的夫人不一定就是萧五的福气。
之前萧五自己乐在其中,两人相处又的确还算和洽,潘岳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倒宁可是自己杞人忧天。
事实却证明了,矛盾掩藏得再好,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早晚要分道扬镳。
而今只是和离,没有白刃相交,没有反目成仇,已是极难得的了。
还不若就此放手,两下都轻省。
萧元度却蓦地沉下嘴角,冷眼瞪过来。
潘岳毕竟没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遂改口称只是让他暂时放手。
“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再者你弄这一出,不就是为了解开横亘在你俩之间的心结我当时也问过你如有万一怎么办,你是怎么说的”
萧元度当日回的是,若姜女决意回京陵,他自会放行。
大不了他再去把人追回来。
潘岳捶手:“这不就是了!”
萧元度抿唇。
那时他还有点把握,那时还没冒出个扈长蘅,那时姜女还没把心里话彻底摊开……
现在,不是不肯放,是不敢放。
因为清楚,放手之后,她不会停留,也不会再回头,她会永远地离开他。
“这样死攥着不肯松手,更要僵着。听我一句劝,不破不立,借此机会和离,给她看看你洗心革面的决心,之后再重新开始。就是……”
潘岳迟疑了一下:“为了让废除劫夺婚之令更有说服力,眼下州郡衙门都在大肆宣扬你们和离之事,欲要竖起一个榜样来……短时间想要复合只怕是难。只好等风头过去,过个几年,总有机会再续前缘。”
萧元度岂不知这个道理。
然,过个几年,他说得倒是容易!
潘岳见他这样子就知他听不进,手一摊,没辙了。
冯颢的离开并不顺利。
北地各州都已戒严,棘原因为废除劫夺婚之事,恐引发更大动乱,更是严进严出。
这个时候想持过所通过正常途径出豳州,几乎不可能。
而且姜佛桑怀疑,这里面可能也有自己的原因。
冯颢不同于一般侍从部曲,或许他也是被密切注意的人之一……
“你别着急,我们再想”
“女君,”菖蒲急步入室,“二娘子要见你。”
“钟媄”
姜佛桑与冯颢互视一眼。
隔日,烙着钟家徽印的马车到了东城门。
城门吏循例查看,结果发现马车内不仅有钟家女郎,还有……
“六公子!”城门吏连忙行礼。
萧元奚隐于鹤氅下的双手紧紧抓着膝头衣物,绷着脸道:“查过了,可有异”
城门吏飞速扫了眼车厢,见并无第三个人,忙道:“无异,无异。”
亲手将车门关阖,朝前方扬声:“放行!”
马车出了棘原,往东行了大半日,再取道往南,又行数日,停在了瀚水北岸。
驭者装扮的冯颢从车上跳下,拱手致谢。
马车里设了暗阁,钟媄在上面铺设了厚厚的毡毯,城门吏查看时她拥裘卧于其上,自然看不出,也不可能让她与萧元奚下车搜检。
虽顺利出了城,南北商道已断,无商队肯在这时南下,钟媄便以探视姑母为由亲送他至瀚水。
到了瀚水以后搭乘私船,至于怎么联络过去几年女君的织锦生意没少麻烦申屠竞,自有联络之法。
车内久无人声传出,冯颢也不多留,转身便走。
未走多远,车上又下来一女子,小跑着追了上去。
“冯颢!”
天很冷,江风很大。
尽管带着风帽,钟媄的鹅蛋脸还是被冷风吹得泛红。
她的眼眶也很红。
“你当真要去”
冯颢沉默,颔首。
钟媄握了握拳,妍姿俏丽的面庞上有股豁出去的决然。
“我的心思巫雄时已说与你知晓,那时你拒绝我是以身贱为由。而今你已除籍,若我愿排除万难嫁予你,哪怕脱离钟家……你肯不肯,肯不肯留下”
冯颢摇头:“二娘子垂青,冯颢愧不敢受。冯颢人微,也不值当二娘子如此。”
“我说你值你就值!”
寒风呼啸着从两人间卷过。
冯颢垂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再说明白些,就冲着她与萧元奚今次的相助之情。
“或许我的确在某一时刻侥幸入了二娘子的眼,但那更可能是因恩情而生的好感,二娘子心里未必就真是非我不可,只是你恰好需要那么一个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