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牧民的致谢,萧元度摆了摆手,唤来自己坐骑,一拍马鞍跃身而上,迎着夕阳驰向姜佛桑。
暖黄的光铺洒在他脸上,愈显得眉眼深邃,瞳仁也呈出浅棕色。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薄唇,唇角是翘着的……
“可有吓到?”他问。
姜佛桑摇了摇头,“方才实在凶险,牧民喊你下来为何不下?”
萧元度却道那时下马并非好选择,“较量的过程也是与它建立亲密与信任的过程,到了一定程度,便可驯服它。而一旦中途选择下马,容易被攻击至重伤不说,马儿也会不顾一切逃跑,届时便再难有捉捕它的机会。”
姜佛桑信奉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显然,萧元度恰相反,越危险的事越能勾起他的兴致。
就好比姜佛桑凡事喜欢稳扎稳打,萧元度则喜欢不断地挑战和征服……
性情的差异决定了行为的不同,姜佛桑便也不再多说。
两人正要回去,方才那个牧民又追了上来,直言萧元度帮了他大忙,他阿父说了,务必要给他们一个感谢的机会。
面对突如起来的宴请邀约,萧元度与姜佛桑商议后,回道,“你们既要在此草场安营,倒不急于一时,明日我夫……我二人再来叨扰便是。”
牧民看了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等他们安顿好还不知要到何时,总不好让宴请的客人一直等着。
“那好,二位千万要来!”
回到乌鲁村,天已黑透。
去找游医的人尚未归,小童面色却已好转,热也退了,老妇人终于不再那么悬心。
洗漱后歇下,一夜无话。
翌日中晌,游医终于被从隔了两个村落的围塔村接来。
这游医是认得萧元度和姜佛桑的,当即就要行礼,被萧元度揽着肩径直拖进老妇院中,“苗游医既来了就别耽搁了,快给那小童看看。”
苗游医给小童诊断后,点了点头,“确是热毒内盛所致。”所开药方与姜佛桑先前设想相差无几。
知道孙儿无碍,吃几幅药便能好,药也便宜,老妇人感激不尽,又是谢游医、又是谢姜佛桑。
差一点啊,差一点孙儿的命就要被那黑心巫鬼给害了去!老妇人想想都后怕。
苗游医又细细叮嘱了一些事宜。
他还要回去,围塔村那边也有病人等着看诊,他是听说这边病患十分危急才赶来,幸而萧县令和其夫人也在,不然等他来,小童情况怕是不乐观。
县令夫妇不愿暴露身份,苗游医也只好装作不熟,拱手一礼后就出了老妇家,还由接他来的人骑马相送。
看他行色匆匆,姜佛桑慨叹:“奔波于几个村落间,实为辛苦。”
说白了,还是人手不足之故。
这三年来,参加医署教习的游医并不算少,但因为水准参差问题,能一次通过考核的只在少数。剩下的还要继续学习,直到通过考核为止。
萧元度就道:“急甚?今年能通过一批,明年、后年……要不了几年,每个村落都能配备一名游医。”
姜佛桑笑了笑,“是啊,急不来。”
萧元度仰起头,一只手遮在眼睛上方。见日头没那么大了,提出早些去赴约。
谷捏
姜佛桑觉得不好,哪有这么早就去人家等吃的。
“偌大的草场,咱们大可先去转转,或者去格日山里打猎。”
萧元度是兴风便来雨的人,回屋背上箭袋,抓起弓阔步走到院中,空着的另一只手攥住她手腕,径直出门去了。
仍是一人一骑。一路疾驰,又到了那处草场。
昨日来还是空空荡荡,而今,水草丰美的草场迎来了大批牛羊。那成群的牛羊似一朵朵点缀在蓝天上的白云,尾巴欢快地甩动着,享用着鲜美的牧草。
草场正北的空地上也如雨后春笋一般起了一座座毡房。
这个转场队伍由近二十户人家组成,每家至少来了三人,加一起也百十几人了,多是男子。女子也并不闲着,留在家中纺毛布、编毡毯,钱亦不少赚。
虽然队伍中男子较多,也还是有女子的。
一个年轻妇人从草场走来,认出了他俩,赶忙迎他们到了毡房区。
因为要住几个月,毡房并不是随意搭就,相反,极其讲究和用心。先用特制的木架做围栏支撑,再用两至三层羊毛毡围裹,最后用马鬃拧成的绳子捆绑而成。
走进毡房仰头看,顶部也有结实的支架,呈天幕状,开有天窗,上盖着四方的羊毛毡,为了通风、采光此时已经拿开。
这样的毡房既便于搭建又利于拆卸移动,很适合牧民轮牧转场时居住。
毡房内十分宽敞,因是夏季的缘故,少见毡毯而多用蒲席。
年轻妇人热情地请他们坐了,出去片刻,很快端了两碗茶进来。
这茶与寻常喝的不同,咸咸的,有股奶腥味,姜佛桑不怎么喝得惯,又不好拂了别人的美意,便捧着小口啜饮。
萧元度把碗放回案上,看了她一眼,趁年轻妇人转身,接过她手里的,仰头喝了个干净。
“你——”
姜佛桑瞠目,没想到这人竟然……那碗她已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