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洛叫他留下来,但却没再说话,只自顾自饮酒。
心知不是自己的易容被识破,慕风衍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可慕风衍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寻药,如今被段无洛留在这儿不能出去,他也不免有点焦急。
这送酒的侍从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段无洛饮酒时,时不时看过去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侍从垂首站在原地,纤瘦的背脊僵直着,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看得出很畏惧他。
一坛子酒喝下,段无洛将酒坛随手一扔,地上又添了新的碎片。
他仿佛是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走着,赤脚踩在瓷器碎片上,足上已然鲜血淋漓。
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
慕风衍在旁看着,都觉得脚板疼痛。
这厮莫不是疯了吧?正经人谁会这么折腾自己?
段无洛走过来又搬起新的一坛酒,对嘴倾倒而下,大半酒液都飞溅到了外面,将衣领浸了半湿。
“咳咳……”他喝得急,更加剧烈呛咳了起来。
见他咳嗽得脚步踉跄险些跌倒,站在旁边的慕风衍下意识过去扶住他。
哪知手还未触碰到他,段无洛广袖一甩,一股内劲冲出将他撞开。
那股内力蛮横刚猛,慕风衍抵挡不住,身子一晃手掌按到了满地的碎片上。
嘶……
还真有点疼。
他看了眼被割破了血口的掌心,然而这孽徒还光脚在上面走来走去,是不知道疼吧?
段无洛捂着胸口,“哇”地咳出了鲜血。
那苍白如纸的面颊,晕染着两抹因剧烈咳嗽而产生的红晕,更显病态虚弱。
他先是被鬼门十三针所创,内力紊乱流散,又被莫苍风一掌打伤,腹部还有剑伤,如今一动内力自然牵动内伤发作了。
看着他接连咳血,唇色惨白,是从未见过的虚弱,慕风衍有些看不下去。
“教主,你身子不适,先休息会吧。”
咳嗽中的段无洛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用力将他扯进怀中。
慕风衍猝不及防,身子一踉跄撞了过去,段无洛本就无力站稳,拥着他一块跌坐在了地上。
地面都是碎瓷片,慕风衍急忙将他拽了起来。
面上突然一凉,段无洛揭下了他的易容面具。
“果然是你。”殷红如血的眼瞳,沉沉地凝视着他。
慕风衍:“……”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易容面具:“你还会易容?倒令本座意外。”
慕风衍欲要推开他,却发现孽徒一只手臂牢牢圈在自己腰后。
他皱眉,神色不悦:“你怎么知道是我?”
虽然许久未曾使用易容术,但慕风衍对此还是有信心的,他易容后的样貌可是几乎跟那个送酒侍从一样。
段无洛哂笑:“你或许不知,这玄冥教上下人人皆畏惧于本座。一个小小侍从,怎敢兀自上来扶本座?”
慕风衍:“……”
呵呵,他就不该对这孽徒抱有对待一般人的仁慈心。
“你这易容面具做得确实挺逼真,可惜演技不行。”
这讽笑的话听得慕风衍心下不服,暗怼道:呵,我要是演技不行,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确定我是不是慕风衍?
心里正恼火着,他又紧靠着自己,慕风衍伸手拽开他的手臂将人推开。
段无洛仿佛连自己站着的力气都没有,被他一推就倒了下去。
眼见脚下是凌乱的碎片,慕风衍推出去一半的手不得不收住,扶着他去往床榻那边。
手搭到他腰侧的时候,感觉到一片濡湿。
慕风衍一看,见手掌沾满了鲜血,随即才发现段无洛腰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浸湿了。
只是他穿着鲜艳如血的红衣,不容易看到晕染而出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这孽徒伤口都不处理的吗?
段无洛倚在榻上,雪白的长发铺了满榻,讥讽地看着他手掌上的血迹。
“咳咳……莫苍风捅伤本座时,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又问来作甚?”
他边说边咳嗽,嘴角又染上了血迹。
慕风衍一言难尽地看他,衣袖遮掩了的手微微握紧。
“你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思治疗,反而任性地酗酒,没死真是老天开眼了。
段无洛自嘲一笑,语气幽幽:“是啊,大概阎王嫌恶我,不肯将我收了去。”
长长的雪白银发垂在脸侧,眼角妖娆的朱砂泪痣如一滴鲜血,染了血的薄唇,鲜红如枫叶。
容颜雪白,唇色如朱,受伤虚弱的段无洛,有种病态又脆弱的妖冶。
慕风衍移开视线,忽视掉心中一瞬翻涌的情绪,沉声说道:
“沈南星身上的毒,你有药可解吧?”
既已被段无洛识破了易容术,他便不能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