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姝的声音极其轻，带着一丝期许意味。
江慕辰低垂着头，看那地上树影微微闪动，四周有清风徐徐吹来，耳侧一片细腻清凉。
“微臣是太医，也比不得那些上书房的先生能教给公主知识，或是乐部的官娘能伴公主奏乐。”
他这一句话说得委婉，而周亦姝也终究不是个傻子，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眼神里的期许便是黯淡下去了几分。可她还是选择忽视他方才的话。
走到院子中央的大树之下，她轻轻提起裙摆，坐在了石凳之上，伸手拿起方才江慕辰翻看的医术，低头细细的看着上面他所圈点的那些记号。
“江太医可以教我药理？”
江慕辰抬起头，回眸看向坐在那里一脸认真样子的周亦姝。“景恪公主怎么忽地对这药理有所兴趣了？”
周亦姝忽然就红了耳根，也不抬头，就看着他的书，虽然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但是也是不敢抬头与江慕辰对视。
“只是忽然就想学了。”
眼珠子轻轻转悠，周亦姝轻轻的伸出手指敲击着书面，慢悠悠道：“江太医若是不想教亦姝也是也无妨，反正亦姝现在已是在这里了，我看看你的书便是。”
周亦姝早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心里准备，自从上次皇太后说道将会考虑她成亲的事情
之后，周亦姝便是经常寝食难安，夜里翻来覆去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江慕辰的脸。去上书房上学，也是常常就看着教书先生就变成了江慕辰的样子。
近日好不容易宫中的人大多数都出去了，皇太后也是回了娘家，周亦姝得到了一些自由，便是将服侍的丫鬟给锁在了她的房内，自己偷溜着跑来了这静墨阁。
她想见他，思之如狂。
江慕辰不语。
周亦姝面带笑意的低头看着他的书，嘴里还念念有词。“湿热治疗是以化湿为主可选用六一散，或三仁汤、平胃散；热重以清热为主，可选用连朴饮、茵陈蒿汤，甚至葛根芩连汤……”
压住上扬的嘴角，周亦姝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一袭青衫，：“江太医你要站着着多久，为何不坐下？”
江慕辰便是从腰侧掏出那竹骨折扇，也不打开，只是捏在手中。浅笑道：“景恪公主来此，若是被宫人瞧见了，孤男寡女，怕是落人口舌。”
周亦姝顿了顿，只觉得胸口忽然敦实的一阵疼痛，终是摇摇头，掩饰住了眼中的失落，几分失神的笑道：“那你也不吃亏不是？本宫好歹是个公主，配你这臣子……”
她垂下头，恍然才知道自己竟然说出了一些什么膈应人的话，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嘲讽他的身份一般吗。
一时间脸变得通红滚烫，羞得无地自容，却是慌得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只是听见那心跳声清晰分明。
耳侧微风轻轻拂过，她闻见了这一院子的淡淡花香和药草香气，直达心里，四肢百骸。
“公主殿下。”江慕辰开口，她抬起头，对上他一双清澈的双眼，此时的江慕辰，却是不是面带微笑，而是平静，波澜不惊，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
“嗯？”她一时间有几分莫名的害怕和恐慌忽然就涌现了上来，面前的这个江慕辰在阳光的映衬之下，皮肤的边缘甚是有几分透明，放佛就要消失了一般。
“微臣，已是有了心仪之人。”
周亦姝拿着书的手忽然就僵硬在了那半空中，抬着头几分痴愣的看着江慕辰的脸，原本鼻腔满意的那些花香，忽然就瞬间消失不见。院落里仅仅有飞鸟闪过，发出清脆的一声鸣叫。
她看见他也望着自己，江慕辰从未这样与自己久久对视过，本是应该欣喜这样的四目相对，可是他现在口中却说的是，他已是有了心仪之人。
她还想着是用开玩笑的话语，他也不会当真听了进去，却是没想到江慕辰如此直白。
周亦姝只感觉自己心脏那块忽然就空落落的，半晌才扯出一个极其难堪的笑意，眼睛里忽然就感觉十分酸涩，等
待出口的瞬间，竟然就是落下了泪来。
“江太医，你这是何意？”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甚至有一些柔弱，带着无法接受的情绪。
江慕辰浅浅一笑，依旧是那般好看。
“春光正好，宫中都放了假，微臣忽然想起明日要出宫去见心仪之人。”
再一次确凿了，周亦姝脸上的笑意全然敛去，徒留下一脸的泪水，却是发不出抽噎的声音。
“景恪公主。是我冒犯了。”江慕辰不再自称微臣，他拱手颔首，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你知道我心悦与你？”或是抱着已经到了绝路的心思，周亦姝此刻已经全然顾不得什么羞怯，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他那般好看，就像是这春日暖阳，却是要在时光迁移之后，便是归了别的山去。
“是。我知道。”江慕辰一字一句，不咸不淡。
周亦姝浅笑，泪水滚落，落在了江慕辰的书上，将那纸张变得透明。
“你倒是这时候知道用‘我’字来表面身份，而不是划分距离的‘微臣了’。”她浅笑着，她明明一向都喜欢他的聪明才气，现在却是被他的聪明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