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打断了她的话:“好孩子你坐下说话,我常年跟着你二叔在外头,有些事不是很清楚。不过为人子女,不言父母过,乃是人伦常情,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出嫁在外,对待上头公婆也应如此。不要说你我了,你看你祖父祖母可曾置喙你父母之间的事情?你的孝心我也知了,可是一些事,旁观者又怎知当局者的心境,尤其是夫妻之间,我为人弟媳,你为人女儿,咱们都是说不得的。”
聂梓蕊被说的心里难受,脸上红红白白,尤不死心,固执的问:“那您能不能去见见母亲,就是同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女儿为了娘竭力所做,怎生也为人母,心有触动,点头应了。
只是她跟大夫人的这次见面,并不怎么友好。
“弟妹只要原谅了我,大爷就会原谅我的。”聂大夫人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些年身边伺候的人都小心谨慎,不肯多说一句,连带她也许久无人说话。
“大嫂真看得起我,先不说我有没有能耐左右大哥的决定,就是我能左右,我为何要去左右?”
“你……,你果然是恨我的!”
“难道我不应该恨么?我没有死在你手里,是二爷的功劳,我没有中你的计,是我运气好,可不是因为你手下留情。难不成就因为我过的比你好,所以就该原谅你?”
“你想怎么样?”大夫人声颤。她总觉得怎生懦弱无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铿锵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想怎样?”怎生嗤笑,“我不想怎么样,我没有为难你,不是看大哥跟几个孩子的面子,而是看在公公婆婆的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勉强维持一个和睦已经是底线了,你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理会你。”
聂大夫人一听公公婆婆,就讥笑了起来,“公公婆婆……,呵!把我聘了来,就是这样
对我。”
“你自己贪得无厌,做了错事难不成也要赖到旁人身上?”
“这个家本就应该是我的!”
“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家是什么?家是由人组成的,一座宅子,即便堆满了金银财宝,只有一个人住也不成家。人有五伦,忠孝悌忍善,你做到了多少?”
见怎生说的一点也不客气,聂大夫人也发了恨,“我早就知道你跟老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惦记着家业。”
怎生失笑,“家业自然要惦记的,自己家里的东西,自己不惦记难不成叫外人惦记?不过么,这家业可不是大嫂赚来的,是公公婆婆多年辛苦维持着一大家子,就是大哥,也是多受了公公庇护,本身又努力,所以才有今天的地位权势。可能我与大嫂的认知不同,我认为的家业仍旧是由人组成的,子孙茂盛,成才居多,这才是家业兴旺的根本,大嫂则以为那区区的一点家财就是家业了吧!您多在内宅不晓得,前年南方水患,二爷一下子拿出百万两银子献给朝廷用于灾后安置,这里头可没有咱们家里头的一两呢……”
“你胡说,他哪里来的钱?”
“世上的人才干多多,譬如大嫂这种惯会占别人的东西为己有的是一类,有白手起家,凭借聪明才智勤勤恳恳累积百万财富的又是另一类,大嫂太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别人。若是子子孙孙永远盯着祖宗留下的东西,不思进取,那么家业也好,人心也好,总有一日会很快的败了,散了。大嫂也曾是府里主持中馈的主母,这点道理竟然没有想到过么?”
“呵,我竟然不知,弟妹也是好口才!罢了,成王败寇,我只想知道你待如何能够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怎生眉头一跳:“大嫂这话我不明白,我何曾怎么着你过?几个孩子我亦没有多来往
,怎么就跳到放过他们的话上?”她站起身,不耐烦的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纵然厌恶你,看着你是公公婆婆为大哥聘来的媳妇,也曾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担当起一府主母的份上,我也不会怎么着你。天大地大,道路宽阔,走在路上遇到一堆牛粪,我避开走就是了,难不成非要踩上去,脏了自己的鞋子?”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孝子媳妇。”大夫人讥讽。
“好说,大嫂对我不了解也是有的。”怎生将她的话当成赞美,仰脸欣然领受。
妯娌两个的交手,以怎生大获全胜告终,她走后,聂润从佛堂后头的门里出来,只淡淡的一句:“你好自为之。”也走了。
怎生身边的事,聂墨向来都要事无巨细的知道,且还要多加指点。
这次怎生能气到大夫人,也亏了他指导:“攻击一个人,千万不要再攻击她身边其他的人,要多夸她身边的人好,这样众人才会孤立她,就算不孤立她,也不会帮她对付你;你若是攻击她,再攻击其他人,那么被孤立的就成了自己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看针尖那么小,能刺透皮肉,刺穿棉衣,那是它集中了力道在一个点上,正所谓一巧破千斤。”
两个妯娌这番战斗,聂大夫人本是安排了聂阁老夫妇跟聂润旁听,为的是叫怎生留个跋扈的印象,却不料聂墨虽然不在怎生身边,遥控指点着,竟然叫聂阁老夫妇这番旁听听的心生愧疚,叫聂润越发的无地自容。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