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怒骂声实在不堪,以至于霍迟尧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声音源自他那个总是端庄体面的继母。
他皱眉看向阮娇娇。
阮娇娇回了他一个看好戏的表情,拖鞋往他腿上轻轻一踢:
“下去啊,叫你呢。”
“你怎么得罪她了?”
霍迟尧站着不动,哪怕是顶着阮娇娇这具身体,他也不可能做出与人吵架这样毫无身份的举动。
阮娇娇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我得罪她?霍迟尧,你心偏胳肢窝去了?还是耳朵聋了,听不见某位泼妇正在骂街?”
霍迟尧被她这一眼看得面皮发紧。
他不动声色地磨了磨臼齿,莫名有些怀念离婚前对他百依百顺、小鸟依人的阮娇娇起来。
楼下传来乒乓摔打的动静,这番嚣张的气焰令他眉目微冷。
“她平时在家也是这样对你的?”
虽然他对这个继母没什么好感,但荣绮妍胜在知情识趣,懂分寸。
在他面前从不僭越,甚至可以说恭敬。
霍迟尧还从不知道,他这个识大体懂礼貌,说话慢声细语,从不发火的继母居然有这样粗俗不堪的一面。
“吆,哪儿能呀。”
阮娇娇阴阳怪气道,她此刻顶着霍迟尧的皮囊,俊朗冷淡的脸上硬生生被她演绎得活像宫里的太监。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是我狗仗人势。霍先生,您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跟荣姨伤了和气呀!”
“……”霍迟尧咬牙,“阮娇娇!注意你的身——”
阮娇娇面露嘲讽之色,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既然你早就先入为主,还想听我说什么呢?”
她扬扬下巴:“你该下去了。”
捉弄霍迟尧确实很有趣,看他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扭曲表情更是令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与此同时浮现出的,是淡淡的寂寥与哀伤。
结婚三年,霍迟尧从未试图了解过她的处境。
纵使他们共处一室,她好像也只是个透明人,在他心底留不下一点痕迹。
那些影视或小说中润物无声的恋爱技巧,永远是为相爱之人准备的。
而不爱就是不爱,她纵使能变成霍迟尧的习惯,也永远变不成他的爱人。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阮娇娇用力闭了闭眼。
“阮娇娇!你这个小贱人!老娘撕了你——”
荣绮妍的叫声戛然而止。
霍迟尧一步步走下楼,明明顶着阮娇娇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可周身的气质却阴冷骇人,让人不敢多言。
怎么回事?怎么一晚上过去,这个小贱人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了?
荣绮妍心里打鼓,但霍迟栩可想不了这么多。
白姐姐说了,哥哥一点都不喜欢阮娇娇这个贱人,把她赶出霍家,白姐姐才能当他的嫂子!
他像一枚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贱人!我打死你!”
“霍迟栩!”
霍迟尧震怒,他眼里乖巧懂事的弟弟居然明目张胆地叫自己的嫂子“贱人”?
哪怕他不喜欢阮娇娇,但她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小孩子不懂事,这些话,明显是大人教的。
阴森冰冷的视线令荣绮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后悔。
怎么感觉,那个贱人有一瞬间会杀了阿栩一样......
只见面对霍迟栩的冲势,“阮娇娇”轻描淡写地伸出右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随后,被霍迟栩连人撞飞了。
顶着霍迟尧身体看戏的阮娇娇:噗。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在地上的霍迟尧:......
失策了,一时忘了这是阮娇娇的身体。
霍迟栩虽然是小学生,但吃得好补得好,身上的肉扎扎实实。
霍迟尧被撞得心口发疼,被熊孩子扑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做了肉垫。
霍迟栩本来还有些怯,但看到“阮娇娇”被毫无缚鸡之力地撞飞,心里的底气又回来了。
他非但没有爬起来,反而顺势往“阮娇娇”肚子上用力一坐:
“活该!谁让你没接住我!”
霍迟尧置若罔闻,他看到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顶着他身体的阮娇娇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面无表情。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眼里的好弟弟。
这种疼对于霍迟尧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这是阮娇娇的身体。
柔软、纤细、羸弱。
心底突然滋生出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谈不上心疼,但或许是......歉疚。
之前阮娇娇不是没有跟他隐晦提过,霍迟栩被荣绮妍惯坏了,太过调皮。
而他当时却以为是她在家里挑拨离间,不仅没有管教霍迟栩,还训斥她身为长嫂,连这点包容都没有。
当时的阮娇娇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
他低着头,长发凌乱地散着,压低声音吐出一个字:
“滚。”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嗷!”
霍迟栩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却被女人一把